我正在抚栏独立,正在向苍茫中作无量寻思时,忽而在以前听见的履声由木制的桥南段走到了我的近处。在月光之下,分明的两个长身的影子是青年男女二人,正并着肩缓缓地向北面走来。
“不必寻思吧……你每逢着到这里,就想起那个孩子,一年半了……!”穿了淡灰色什么纱长衫的男子,侧着头向他那身旁的女子这样说。
那位白衫灰裙,看去像是很柔弱的女子,却不即时回答,只幽幽地向海波吐了一口气。
“实在可惜。想你自从同我,……以后,有这样的一个孩子真不容易!也难为你天天分出工夫来去喂乳,可是死了,……算了吧,这么长期的忧郁如何得了,横竖也干净。……”
“人不下生才干净呢!早要各人干净,何苦来先要我们。你只晓得,……我什么心也没有了,……”女的几乎是哽咽的声音,略带愤然的口气说。同时她也立住在栈桥的中央,向远处凝望。
男子默然了,过了一会却又申述一句:“咳!你还不明白,若是孩子生时,看作若何处置?你呢,受累终身,谁有地方与他,人家还不是说是私生,……”
“什么;……哼!……”女子紧接上这三个字便一摔手向前走去,男子便也追着向北边去。在她的后面,仿佛说些话,但涛声与风声相和,我立在前面便听不出来了。
过了有半个钟头,我们同来的伴侣又走在一处了。三人足声踏在细砂的坦道上,沙沙作响。月亮已脱出了云罅,明悬在中天,道上已没有许多行人。
陈君说:“爽快得很!可惜这月色尚不十分干净。……”
“月亮不出才更干净呢。……”我接着说。
“云君,你说的什么话?”
我没有理由答他,便默然了。只有远处的浪花溅溅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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