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出征之礼

出行前必先祭拜，然后带着祭祀用的币帛，代表着神主保佑，然后出征。出行回来后，一定会祭告祖先，然后把祭祀的币玉收藏在两阶之间。

曾子问曰：“古者师行，无迁主，则何主？”孔子曰：“主命。”问曰：“何谓也？”孔子曰：“天子、诸侯将出，必以币帛皮圭告于祖祢，遂奉以出，载于齐车以行。每舍，奠焉而后就舍。反必告，设奠卒，敛币玉，藏诸两阶之间，乃出。盖贵命也。”

子游问曰：“丧慈母如母，礼与？”孔子曰：“非礼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内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何服之有？昔者，鲁昭公少丧其母，有慈母良，及其死也，公弗忍也，欲丧之，有司以闻，曰：‘古之礼，慈母无服，今也君为之服，是逆古之礼而乱国法也；若终行之，则有司将书之，以遗后世。无乃不可乎！’公曰：‘古者天子练冠以燕居。’公弗忍也，遂练冠以丧慈母。丧慈母，自鲁昭公始也。”

曾子问曰：“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废者几？”

好，我们接着往下讲。

曾子问曰:古者师行,无迁主，则何主？

曾子这个时候继续问，说：“更古早的时候，这个出兵行师的时候，他们是不载着这个庙祖同行的。则何主？那么当时是以什么？他们出去，他们要主什么？他们要以什么为主呢？他们带的是什么东西呢？以什么为神主呢？

孔子曰：主命。

孔子说，这个时候所载的东西，就是祖先的旨意。什么意思？就是说载着象征祖先旨意的币帛，这个币帛就是祭祀的时候，去祭告祖庙的时候你一定会有祭品，这个祭品就是币帛。然后祭拜之后，就把那个币帛就放在车上，所以叫做主命，代表祖先的旨意。

那为什么币帛可以代表祖先的旨意？因为古代祭祀的时候，呈上我的敬意，所用的就是这个币帛。祭祀完了之后，就是祭祀完的贡品，我就带着这个贡品象征神主了。

问曰：何谓也？

曾子问说，那这是什么意思？

孔子曰：天子、诸侯将出，必以币帛皮圭告于祖祢,

天子将要出巡的时候，出征的时候都好，只要天子要出门，必以币帛皮圭告于祖祢，他一定会以币帛皮圭。这个币就是钱财、财币，帛是绸缎、丝织品等等的。那么皮圭，皮就是皮弁、皮冠。这个祭祀的时候，这个王或诸侯就穿戴这个皮弁，到处象征着尊重的意思了。

然后圭，圭就是古代的诸侯在祭典的时候，他就要把当时皇帝、天子给他的信物，也要呈上来，就是代表说他的身份、他的尊贵、他的慎重的意思。圭就是一种玉器。那么祖祢，祖祢就是祖庙跟祔庙。祔庙叫做祢，那祖就是指祖庙。所以天子要出去的时候，他就会以币帛，然后穿戴的饰物非常的庄重，然后祭告于祖庙和祔庙。

遂奉以出，

祭告完毕之后，就奉着这个币帛，出于这个祖庙，然后跟着这个军队出行，一起的。

载于齐车以行。

把它放在齐车上，一起出行。

每舍，奠焉而后就舍。

这个舍，就是休息的时候，就是出行的时候到哪一个地方，那一个地方一定会有一个休息的地方，住宿的地方。到了要休息，要住宿的地方，就一定要先祭祀。

这个奠，就是设祭祀，因为载着齐车同行，等于是一个尊贵的祖先跟着我们同行了，所以你要休息的时候就要设奠，要用一些祭品，不是非常盛大，因为出行不可能非常盛大，但是会有一些祭品，然后酒菜来祭奠。祭奠完之后，而后就舍，而后天子才敢休息。

各位从这些行为，各位可以知道，这个祖先、祖灵对于古代的人来说，那个心目中是有多么厚重的一个份量。

反必告，设奠卒，敛币玉，藏诸两阶之间，乃出。盖贵命也。

反必告，出行之后回来，一定还会祭告祖先、祖庙。设奠，然后摆设这个祭品。卒，祭奠完毕之后。敛币玉，祭奠完毕之后，把带出去的那个币玉，同时要献上去。在祭奠完毕后说，我们带出去的祖先的命令、旨意，现在已经带回来了，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使命了。

敛币玉，藏诸两阶之间。然后把这个币玉收起来，收起来你不能随便乱丢，这代表祖先的旨意，曾经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忍心说，把它做成衣服穿了，还是把它给乱丢、把它给用掉，不这样做。那怎么办呢？把它藏在两阶之间。

两阶之间什么意思？东阶跟西阶的中间是一个宽阔的这个堂，那这个堂的前端是人出入的地方，但是靠近台阶之间两个台阶，靠近台阶之间那个地方是人不会走动的。为什么埋在两阶之间？就是埋在人不会践踏到的地方，就把它埋在那里。表示什么？尊贵。

各位这个习俗，像台湾现在这个社会里面，也还有这些习俗了。就是说祭祀的时候的那个香，烧完的那个香脚也不会随便乱丢，不可以丢垃圾桶去了，就要烧掉。要不的话像我们乡下的话，会怎么样呢？

就是专门有一块地方，这个地方是人烟所罕至的地方，或者是家里边的话，要交代说那个地方你们不要践踏，为什么？那个地方就是专门祭祀后的用品，需要丢弃的都会埋在这个地方，所以人不会去践踏它。所以，像这个这种精神的，举凡祭祀过的，我们尊敬过的，我们不忍心去污秽它，就会把它给埋起来。

盖贵命也。这整整从出巡到回来，种种祭奠这种行为，就是注重这个神主、祖先的命令、旨意。那个命就是旨意。非常注重祖先的旨意，而不是说我是一个天子或我是一个诸侯，我很大，我很高贵，所以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就可以任性。

现在的人说有钱就可以任性，那真是无知到了极点，愚蠢的事情，野蛮！一个人不论你多有钱，不论你地位多高，做的事情要合义理，而且你即使是合了义理，你还不敢说你完全合义理，你还要说这个是有秉承于上天的旨意，秉承于祖宗的旨意，这个也不是妄称旨意，而是真正有请示、有禀告。你有禀告，你敢对着祖先的面前，心里坦荡磊落无私的，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去害人的。

然后你把这个我的构想，为什么要出行？为什么要出征？跟祖先说明白，然后请示祖先有应允，所以我才敢这样做。这个是古代的人，做事情所求的就是一个不是提倡迷信，而是合乎义理。怎么样合乎义理？你敢直于天地鬼神之间，叫做合乎义理。

子游问曰：丧慈母如母，礼与？

子游问孔子说，说丧慈母如母，什么叫慈母呢？慈母不是母亲，慈母是什么呢？慈母就是说古代这个诸侯、天子的小孩，那他就会设两个人教他，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这个男的教他什么？就是教他有关于外在的一些事情，教他有关于一些学问的事情。这个女的教他什么？教他说在家里应该是怎么样的？总有一些属于外面的礼节是男的要教的，属于里面的礼节是属于女的要教的。

丧慈母如母，子游是在问说，如果你的养母，那个也不能算养母，其实是保姆。就是诸侯或天子，为了教育他的小孩，所请来的一个男的或女的的保姆，那慈母当然是指那个女的保姆。

所谓的保姆，现在的保姆是养小孩的、喂小孩的。古代的保姆不一样，古代的保姆是教育的，这个请过来是专门教育他的。那这个慈母教育的这个小孩，跟小孩的感情很好，有一天慈母死了，那这个慈母死了，我怎么为她服丧呢？是不是要跟母亲一样呢？如果我的慈母、保姆过世了，我服丧、披麻戴孝，跟我真正的母亲过世一样。

礼与？合不合理？子游为什么要这样问？就是当时已经很多人已经变成这样的事情了，礼节已经都已经变了这样了，所以子游才会有这么一问。

孔子曰：非礼也。

说这不合理。

古者，男子外有傅，内有慈母。

说古代的这个男子，这个男子指的就是诸侯跟大夫或者是天子、达官贵人下面的男孩子了。他说，他这个外面会设一个男性的教师，教他各种礼貌礼节，待人应对进退。里面呢？里面也会设慈母，有一个人教他内则。

君命所使教子也。

这两个人的存在是属于师保之类的，可以说是一师一保了。那么都是国君派他来的，是国君请他来教育他的小孩的，这个恩惠应该是来自于国君。为什么？因为薪水是谁支付的？薪水是国君支付的。这两个人尽心尽力照顾他的小孩，应不应该？应该的。有没有报酬？有报酬的。所以这两个人是为了报酬来照顾他的小孩的，为了报酬而来的，怎么能够跟母亲比呢？

各位，你母亲给你一把屎一把尿，拿你多少报酬啊？没有啊。是心甘情愿、尽心尽力一辈子的，是鞠躬尽瘁的，一个拿薪水的、没有薪水就不会来的，跟一个是一辈子为你鞠躬尽瘁的。各位，两个人的恩义一样吗？恩义是不同。

何服之有？

所以这种事是他的分内职守、应该的。为什么要替她服丧呢？那没有必要为她服丧啊。可是你又说，可是她对我很好。各位，国君花钱请她来，对你好是应该的。我们对人都应该心存感恩之心没错，但是你要知道，这个恩义从何来你一定要搞清楚。恩义是来自于君命所使教子也，是国君花钱请她来的，我们一定要搞清楚这个事情。

昔者，鲁昭公少丧其母。

好，那现在就要来讲，说那这不合理，不合理为什么很多人这样干？缘由是这样的。昔者，鲁昭公少丧其母。过去鲁昭公的时候，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过世了。

有慈母良，

他的父亲就为他请了一个慈母，因为这个慈母，做得非常好，对鲁昭公是照顾有加。

及其死也，公弗忍也，欲丧之，

然后过世的时候，这个鲁昭公心里很难过，为什么？因为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没有母亲了，所以他的这个感情投射，他把他对母亲的这个整个爱，完全投射在慈母的身上。那这个慈母实际上也很好，所以鲁昭公就想说，我未曾为母亲戴过孝，我很想为母亲戴个孝，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我就要为她服孝服。欲丧之，我要为她穿孝服。

有司以闻，曰：

那这个时候主管这个礼节的人，在宫廷里面都有这种专门主管的人，然后就说话了，他觉得不合理，他就说话了，他说，

古之礼，慈母无服，

从古以来留下来的礼，慈母是不必为她服丧的。各位，服丧不是你想为谁服丧就服丧，那路旁随便一个人过世，然后你曾经讲过两句话，然后你也要为他披麻戴孝吗？没这个礼呀，慈母无服。

今也君为之服，是逆古之礼而乱国法也；

现在鲁昭公，你现在要为你的慈母服丧，这个是逆了古圣先贤的礼法，而且乱了我们现在的国家的国法。我们的国法，国家就有典章，典章就有制度，我们的制度就已经立好了，制度就被你一个人给毁了，为什么你毁了？因为你是国君，你是国君，你还逆了这个礼法，那就变成我礼法要改了，全国家的人都要变。

若终行之，则有司将书之，

说你如果一定要这么做，那我是负责这个事情的人，那国家还有史官一定会把你这个言行记录下来。

以遗后世。   

就让后世的人来学习了。你做对了，记下来，后世也学习了。你做错了，记下来，后世也学习了。“以遗后世”就是说，这有可能会霍乱了后世的制度。

无乃不可乎！

我想这不可以吧！

公曰：古者天子练冠以燕居。

于是乎，这个时候那个鲁昭公，他就说了，说我还听过古代天子，他为他的母亲服丧，他早上早朝的时候，他虽然是穿着龙袍，他不穿丧服的，各位上朝不能穿丧服。但是他的母亲过世，他下了朝之后他一样练冠以燕居。

各位，那个练冠以燕居，练，就是亲人过世一周年的时候，他所穿的麻服就会变成是煮过的，而且是白色的比较细比较软的，就不是那么粗了，叫练服。

燕居就是平居、闲居。那天子退朝的时候，闲居的时候，他是为他的母亲是服着练服的，就是比较细而且已经煮过的白色的这个麻。鲁昭公举这一段是要来告诉有司说，古代的天子为他的母亲也有着丧服。那我是一个诸侯，我为我的这个慈母应该也是可以着丧服，依照办理吧。

公弗忍也，遂练冠以丧慈母。

鲁昭公，对他的慈母感恩之意念念不忘，不忍心。不忍心完全没有为她服丧，所以他就一样，着这个白色的练冠、练服来为她的慈母守丧。各位，为慈母守丧要多久呢？那个慈母是没有丧服了，为母亲的话就是三年的丧。

丧慈母，自鲁昭公始也。

所以慈母本来不该守丧、不用孝服。当然应该要去致个意了，但是之后慈母只要过世，大家都要为她守丧，跟母亲过世是一样的。这种礼乐的崩坏，就是由鲁昭公这种小不忍所发生的。

各位，那我现在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说古代的天子，他会闲居的时候会练冠以居呢？这个其实是鲁昭公误会了。古代什么情况之下才会这样呢？就是只有在嫡子，嫡子就是太子过亡，这个嫡子不幸过世了。

过世之后，庶子在某种情况下，嫡子下面也许还没有传人，庶子就继位为王。这个庶子继位为王之后，他的母亲，亲生母亲过世了，可是太后还在，那太后也是他的大母，大母比较大，他自己的母亲虽然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在大母的面前，在太后的面前，她是小，他的母亲是以前帝王的妾，而真正帝王的皇后还在。那这个时候怎么办呢？如果为我的母亲服这个服丧，而且是服的很具体，那就等于是视太后于无物了嘛，太后是我的大母，她比她大，你等于是咒她霉头了。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太后还在，那我，我的生母已经先过世，那怎么办呢？那就降等。降等就不会被人家说闲话，所以降等就不敢穿麻服，而穿什么呢？穿练服，练服其实就是更细的了，一般来讲就是关系更疏的才会穿的，要不然的话就是这个小祥，就是母亲过世一周年之后才会穿的。

所以各位这是古代的人的心里的大小先后，翻开古经，尤其你看这个《礼记》，到处每一章、每一节都是在讲大小先后，所以这个礼为什么这样规定？就是大小先后。各位，就是说古代帝王有这个他的皇后，然后再来有夫人，再来有妻，再来有妾，反正就是有很多妻妾了，这些妻妾的份位都比皇后要小很多。

那这些妻妾纵然为天子生了小孩，他的母亲过世，他不能够服三年丧满满的，而且穿戴是很重的孝服，母亲的孝服，不行的，为什么？因为太后还在，如果太后不在，那他就可以为他的母亲服丧，就可以服很重。好，那今天太后还在，我们就不能够咒她霉头，也不能说整天弄的这样子哭哭啼啼的，她都还在。

这个地方是她的，不是你妈妈的，你就把整个地方弄得哀哀戚戚，就像你家的丧事一样，行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减它的规模。好，这个就是这种古人知道自己的份位，体恤别人的感受，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一种设计。那鲁哀公误会了这个天子练冠以居，他误会了，然后他就想说天子都可以这样做，我就可以这样做，所以他就把这个制度又给破坏了。

各位，我们现在，即使是现在的人，你觉得有一个人很好，他过世的时候，我们可以去致意，但是你不需要因为他很好，就为他穿孝服。他也许曾经帮助过你，那你就是去朋友的立场，去致意、去表达哀戚，去给他念个悼文，这也就够了，在他灵前说一说感谢的话，也就够了，难道你真的要把那个麻服、孝服穿戴上来吗？不需要的。因为什么？因为在人伦义理之间、天地间还有太多人对我们的恩惠太大了，我们要把这个排序排好，你不能够颠倒了这个次序才对。

曾子问曰：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废者几？

曾子问说，现在这一题也是在问大小先后。曾子问说，诸侯们（那个旅就是大家了、很多人）诸侯们去见天子入门，已经进了这个国门。不得终礼，因为某些事故，没有办法完整的向天子行大礼，没有办法行完毕，这种情况也会有的。

废者几？那什么情况之下，会废掉一个人臣对天子该有的礼，可以把它的规模缩小一点？各位，我们刚刚想说，天子最大，什么事都比他大，反正见了天子，反正是一定要向他行礼。各位，什么情况可以不行礼？什么情况可以把礼给缩小了？

哎，这个事情常常会有的，教人就要教的懂得权变，要懂得灵活，而不是教到剩下一个答案，死死板板、不思变通，所以曾子才会有这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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