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喜洲——富豪福地
2012年6月份，在云南省大理市的喜洲古镇，严学侯老人带领我们在一间大宅院中，找到了一处神秘的地下通道。这个由钢筋水泥搭建起的地下通道，结构厚实，规模严整，为什么要在此修建通道呢？往里探寻，微弱的光线通往另一个出口，它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喜洲当地一直流传着神秘传说，相传几十年前，曾有人从旧花台下面翻出了几大箱沉甸甸的金砖；更有传闻，喜洲的地下埋藏着一卡车的黄金。这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理小镇，背后究竟隐含着什么样的离奇故事，能够诞生这样的传说呢？
喜洲位于大理的北部，东抵洱海，西靠苍山，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独特；唐代南诏国时期，南诏王及其家属经常离开王都到此居住。
今天是古镇村民举行插秧会的日子，这种历经百年的仪式，是每年插秧之前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活动。开秧门仪式结束后，村民们会一直敲锣打鼓穿过整个村镇，但喜洲的财富并不来自农业，而是和他们背后大宅院的主人喜洲商帮有关系。今天喜洲商帮四大家族之一的后人严学侯老人，带领我们走进了喜洲镇的严家大院。
严家宅院的风格，有着典型的白族建筑的特点，高大气派的照壁，飞檐翘角的门头，门窗的雕花别致，屋内的壁画也精美不俗。匆匆欣赏过这座具有大理特色的古建筑后，严学侯老人带领我们走进了这所宅院中一个僻静的院落。这座宅院的房屋虽然是由白族人修建，却没有大理建筑风格中常见的三房一照壁，它主体是一座三层高的洋楼，虽然已经年久废弃，却没有被破坏。据说，当时修建洋楼的灰浆、水泥都是从英国进口，有的装饰材料则来自于意大利。
严子珍就是1919年建成的严家大院的主人，他是一位商业奇才，从13岁起，以微薄的借贷资本起家，独立门户，并以跑马帮的方式贩卖茶叶、布匹，几年后还继承了严家的生意。我们进入洋楼内部，并没有看到更多的陈设，除了木质楼梯和空空如也的房屋，什么也没有留下，严家的财富仿佛已经烟消云散。这气派的洋楼，位于严家一进四院的最后一个院落，而颜家大院又刚好位于喜洲镇中心四方街的西南角，它的地理位置就是喜洲镇的中心，能够在这里建洋楼可见严家的实力，严家的财富有多少呢？
据说他与彭永昌合办的永昌祥商号，规模空前庞大，经营的商品项目从茶叶到布匹，从金银到药材，晚期还买卖汽车，营销网络覆盖中国乃至整个东南亚，囊括了衣食住行等的各个领域。到1943年，严家资本总额达2000多万银元，据有关资料记载，按现在的货币计算，其资产约为20-30亿人民币，可是严家的财富又从何而来呢？商人严子珍如何经商，才能在马帮商队众多的喜州脱颖而出呢？一种特殊的商品，成为严家迅速崛起的关键。
这家喜洲街上的喜韵居店铺，正在制作一种叫做沱茶的商品，将蒸好的茶叶放在纱布中压紧，然后放入压榨机中，依靠人力把茶压成中空半圆的形状，为何要将茶压成这种特殊形状呢？据说，这种创意就来自严家，它可以说是制茶技术的一次革命。来到严学侯老人家中，我们再一次见到了沱茶。
原来沱茶正是由严子珍发明，以前的马帮运茶，大多是条状的砖茶或者饼茶，严子珍在买卖茶叶的过程中，发现密度过大的茶饼遭遇淋湿，就会出现发霉变质的问题。为此，严子珍多次遭遇巨大损失，怎么样才能避免茶叶进水呢？经过反复的尝试，他发现碗状的茶砣在运输途中，既能像伞一样给下面的茶砣挡雨，又能避免自身过度浸水，并且茶砣之间还留有空间起到透气的作用，一种新的制茶方式诞生了，它就是沱茶。严子珍的发明令他的茶叶迅速占领市场，不过这还不是沱茶全部的秘密。
严家发明的沱茶，并不仅仅是造型上的改变，令严家发财致富的沱茶还有别的秘密。原来，制作沱茶的过程中，对茶叶的选择十分独特，严家的沱茶之所以能在茶叶市场上出类拔萃，关键就是其神秘特殊的选料和配比。严家的永昌祥商号，将传统的制茶加工粗放，导致汤色变红的缺点克服，生产出了优质的绿汤上等下关沱茶。
1923年，永昌祥商号注册了蓝色的松鹤商标，大规模的沱茶出现，使云南制茶工艺发生革命性改变，产量大增。一时间茶叶的原料基地由西双版纳扩展为景谷、勐库和凤庆，同时加工基地也逐渐从易武、普洱扩展到下关和昆明，发财致富的严家在喜洲和大理修建了学校和医院回报社会，严家大院和精美别致的洋楼也是在那个时期修建的，这宅院中是否会深藏着传说中的宝藏呢？
在严家大院后方的一片竹林深处，严学侯老人带领摄制组找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地道，往里探寻，由于空气潮湿，摄像机无法拍摄，这个密道的内部也因为常年积水已经无法通入。1939至1945年，由于抗日战争的原因，永昌祥商号陷入停滞阶段，当时严家商人修建了这个地道，有人说是为了避难，有人说是为了藏金，不过国难当头，严家捐给国家大笔款项用于抗战，同时也把资本从战争中的云南逐渐转移到香港和国外。此时严家在喜洲的资产也只剩下这些空空如也的宅院。除了喜洲商人留下来的富家花园，古镇还有很多当年富商留下的生活印记。
在喜洲的四方街，经常能看到制作这种特别的小吃，叫做喜洲粑粑，他有着与众不同的烘烤方法。饼子抛入锅内，是因为饼坯经过油酥非常软不好拿，然后在一个炭盆上，再盖上另一个顶炉，两面同时烘烤，只要三四分钟，就能制作出两面均匀焦黄的酥饼。酥饼面皮松脆，咸味的肉馅中有宣威火腿、葱花；如果是甜味的，则可以选择豆沙馅和玫瑰馅。无论哪一种口味，都讲究酥脆和松软巧妙的结合。从喜洲粑粑我们可以看出，当年喜洲商帮对生活的考究，当然如今只要进入喜洲地界，每一个客人都能品尝到。
在一大批商人的出现后喜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捐资助学、扶贫济困，修建了图书馆、医院和学校等机构，当时修建的五台中学，甚至还接纳了二战期间武汉华中大学的师生，徐悲鸿当年也在这里给学生上过美术课，这些移民使得喜洲人，对于现代文化和技术的认知有了一个跨越。
另一个富商董澄农的发迹，就与他们接受新文化有关，他后来的财富甚至超过了之前的严子珍。我们特地拜访了董承汉老人，董家的历史他最为了解，因为他年轻时曾在董家长期做记账工作。董承汉老人要带我们看他的收藏，据说这里面藏着当年的故事，多年在董家工作的他是否会留有什么宝贝呢？老人拿出一个金片烟盒，据说当年家里曾特制过金砖，就可能与它的大小差不多，而问起关于财富的故事，老人打开了一本相册，为我们介绍了一位重要的人物。
在董承汉老人的介绍中我们了解到，照片中的这位年轻人是喜州商帮四大家董家的后人，他是董家富商董澄农的侄子。40年代由于战乱，他携带着巨额的黄金跑到缅甸，因为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做好恰当的保护，遭遇劫掠 身亡。虽然这份巨额财产付之东流，其实只是董家庞大资产的一小部分，董家的财富又是从何而来呢？
董澄农是喜洲四大商帮中，与严子珍一样富有的巨商，但他主要从事的是进出口贸易。早年在生意场上起起伏伏的董澄农，开办了小规模的锡庆祥商号，经营布匹、棉纱等贸易。董家和其他喜洲的商人把茶叶销往外地的同时，又购买了大量的布匹棉纱带入喜洲，形成了另一条东西贸易的路线。
而进入云南的布料，绝大部分都是没有经过加工的，因为云南少数民族有各自喜欢的花色，需要自己制作，这个商业机会成了董家致富的关键。他的染布方法很特别，喜洲以北的周城村至今仍是一座以手工艺扎染为主的村落，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扎染，染出的布料花色各异、图案精巧，有典型的白族风格，而且经过技术的革新，还出现了很多特殊的染布方法。
我们来到了一家扎染铺，这家人正在制作一种名叫抓染的染布法，如此简单的方法能染出像样的衣服吗？毫无任何经验的我们能染出一块布料吗？染布的师傅介绍到，通过一种热染的方法，就可以很快的让布料上色。
在高温的蒸煮之下，以板蓝根为主的染料，很快就把白布染蓝，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就可以拿出来漂洗了。我们的染色是否能成功，迫不及待的拆线之后，果然看到了抓染留下的不规则斑纹。
抓染通过绳子的捆扎，让衣服出现了一种有规则，但又随意的块状斑纹，它不同于传统扎染，让布料的图案更具现代感，这是现代喜洲商人聪明才智的体现。传统的扎染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经验，村中很多扎布的都是老人，工作一天也只能挣七八块钱。董家的商人对此并不满足，要在喜洲商帮中拔得头筹，董澄农寻找到另一个方向。
在董成汉老人的家中，除了保留着一些古老纺织机配件外，在他的办公桌上，经常摆放着各种贴着标签的小瓶子，还有一些精巧的仪器，这是在董家工作后留下的。因为对新的知识的敏感，40年代董澄农得知了云南个旧废矿中含有乌砂的消息，之后他便通过化验和勘探，从大量被人们废弃的矿渣中找到了值钱的宝贝。一夜暴富的董澄农创办了大成实业公司，当时仅经销乌砂这一项业务，就能年赚新滇币5000万元，成为比严家更富有的巨商。
勇于创造，敢于探索，在董家和严家代表下的四大商帮背后，还出现了120多家大小不一的商户经营各种贸易，赚了钱之后，他们又回到喜洲，兴建学校、图书馆改变了喜洲的面貌，那么，喜洲为什么能孕育出如此多的商人呢？大理学院的张锡碌教授对喜洲商帮有很多研究，在他看来，喜洲的商帮贸易源自于古老的丝绸之路。
这条千百年留下的蜀身yuan 1毒古道，贩卖丝织品与瓷器到东南亚各国，与通往西藏方向的茶马古道一起，都要汇聚到大理喜洲，喜洲镇便拥有了孕育商业发展的先决条件。到了20世纪40年代，由于二战导致社会动荡，许多沿海地区的商人受到制约，而云南属于战略后方，相对稳定的环境让喜洲商帮得到进一步发展。
如今严学侯老人在收集资料整理家谱，虽然古老的喜洲商帮已经成为历史，但他希望把这些经验流传下去，给后人带来启发。而家谱就是一个家族发展的历史。董承汉老人则经常陪老伴在院子里拉二胡，回忆过去董家的往事。
抗战时期，董家曾从国外买了50多辆卡车运往云南，还传闻有上亿元的美元债券，因为战争的原因不知去向，但这已是过往云烟。传说中藏在地下的财富，似乎没人再关心，喜洲人关心的是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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