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凤羽——文武有道
六月天，本来晴好的日子突然下起了小雨，大理洱源凤羽镇的凤翔小学放学了，师生们匆匆离开，可两位男同学没走，他们悄悄走进学校仓库，因为他们发现这里面有一件特殊的宝贝，一把巨大的铁刀。
这把刀造型古朴，刀面上凹凸不平的锈痕，让人看出它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凤翔小学并没有习武之人，这把刀却在这藏身40多年，这个谁都无法独自搬动的大刀，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来历呢？
凤羽镇位于云南大理洱海的北部，苍山十九峰最北峰云弄峰北麓，这里四山环抱、林木葱茏，这块宽阔的平坝800年前还是巨大的凤羽湖，因为地壳运动水退人进才形成繁华的村镇，村中收藏的铁刀与这里的历史有什么关系呢？
在凤羽镇村民的带领下，我们的摄制组也来到凤羽镇的凤翔小学，观摩那把奇特的大刀。眼前的这把大刀按照外观分类属于刀具中的长柄刀，这种起源于西汉，在宋代被广泛使用的刀具，因为其刀头沉重，在战场上斩杀和劈砍有着非同小可的威力。据记载，三国时期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有40多公斤，这把藏在学校仓库里的铁刀又有多重呢？亲自体验，只有在两个人互相配合下，刀才能被稳稳地举起来。
因为年代久远，刀身上已经看不到图案和花纹，凤羽镇的百姓曾测量他的重量有80多公斤，又是什么大力士才能使用呢？无独有偶，据说这样的巨型大刀在凤羽镇还不止一把，看来此镇藏龙卧虎。
在凤羽镇探寻大刀的来由，遇到一些正在用特殊的工具干农活的村民，我们上前询问，原来这种工具是村民把木杆捆扎起来打制麦子用的。现在6月份正值农忙时节，他们打制收割来的大麦不仅发酵酿酒，还可以制作村里特殊的食品——小白糖。
凤羽镇人俗称的小白糖就是麦芽糖，村民李泽义已经在凤羽镇做了30年的麦芽糖生意，本来金黄色的麦芽糖经过拉伸揉捻就会混入空气,内部产生气泡逐渐变成白色，李泽义邀请我们参与他的麦芽糖制作.这糖很柔软不易控制，拉伸的越长，越难掌握方向。
一番处理后,糖被压制成小饼的形状,以2元钱一饼的价格出售,凤羽镇自古就是商贸往来的交通要道，村民李泽义制作出来的麦芽糖会放在每周二村里赶集的日子出售，赶集这天四面八方的农户都会带着各种货物汇聚到这里，据说每到那时会有一位老人专门出来耍大刀，在凤羽镇集市边的一座寺庙里，我们找到了这位凤羽镇会耍大刀的张荣璋老人。
我们向老人打听大刀的下落，原来张荣璋老人曾在凤羽镇滇戏戏班子里扮演关羽，他唱戏时所用的道具，只是普通的木刀，不过他曾听别人讲过凤羽镇大刀的模样。据说很久以前，凤羽镇的每个村落都有大刀收藏，我们在凤翔小学里看到的铁器，只是众多刀具中的其中之一。据说，他们都是很早以前马帮从中原带过来的物品，可马帮为什么要带这么沉重的大刀来到遥远的山乡呢？
为了寻找答案，我们找到了这位叫做杨吉堂的村民，他是当地一位老马帮的后人，由于家族的传统，他收集了很多凤羽镇遗留下的古老用具。小时候的耳濡目染，让杨吉堂对凤羽镇附近山中的马道极为熟悉。据说，他曾经走过凤羽镇西面鸟吊山上最险峻的茶马古道，那里保留着凤羽很多原始的遗迹，也许能找到凤羽镇大刀的历史。
凤羽是南诏大理国开发最早的地区，历史上这里作为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不仅向北通往西藏，而且还连接着从滇西北至滇西南进入缅甸的悠悠古道。鸟吊山是这条古道上最险峻狭窄的一段，因为是云南罗平山的主峰，海拔落差较大，常出现一山分四季，上下不同天的气候。
第二天早晨在杨吉堂的带领下，我们驱车前往鸟吊山，由于此时正是6月份的雨季，进入山麓，我们就遇到了水汽汇聚成的大雾，能见度极低，路上没有人来往，山中我们还遇到了几只迷路走失的马匹。山路泥泞，我们的车辆意外陷入了泥坑中，附近的村民赶来协助，用树枝垫起泥坑，车子仍不能移动半步，当年的马帮如何在艰难的古道上行走呢？为了体验当年马帮的生活，我们下车徒步踏上山中的古道，一座由五色石板搭成的石桥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这座彩凤桥虽然简陋，却为南来北往的马队提供了跨越河流的方便，为了铭记建设者和保佑这段通途，在旁边前任修筑了朴素的神龛，据说当年的马帮路过这座彩凤桥时，都要在此停留祭拜山神，因为前方的山林逐渐爬高，气温降低，行走越来越困难，这条古老的马道是古代的凤羽人赶马运送货物的必经之路。
在二战期间，日军封锁了滇缅公路，但这条隐秘的古道，还源源不断的输送着战略物资，与驼峰航线一起，共同构成了抗日的生命线。沿着古道我们来到一片普通的山林中，看到了一间特殊的石头房子。
鸟吊山坡陡林深，气候多变，随时有暴风雪袭来，山中这样一间简单适用的石头房子，不知为多少受困的赶马人提供了生命的庇护，但在此我们还是不能找到大刀与马帮或古镇的联系，难道是因为历史上这个交通要道屡遭战火的原因。
在凤羽镇的凤翔小学还保留着一块特殊的石碑，据说，以前来凤羽镇考察的韩国考古学家认为，这块石碑承载着凤羽镇不同寻常的历史。这是一块从凤羽镇西南面狮子山上搬下来的元代墓碑，碑文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据杜镜海介绍，山上有一片特殊墓群，墓地里除了巨大的石碑外，并没有棺椁，它们记载的是凤羽一段血腥的历史，也许与那些神秘的大刀有联系。
顺着茶马古道的山路我们前往凤羽镇西面的狮子山，这里西枕罗平山脉，南面有白石江流过，风水较好，留下了各个时代的墓葬，其中就有我们要找的特殊墓穴。杜镜海介绍，这些墓穴之所以没有棺椁，因为它们属于火葬墓，所以不同于传统规格。
在石碑的旁边，杜镜海还发现了一块残留的墓碑底座。原来，元朝时期凤羽镇被蒙古军队横扫，由于当时蒙古军队崇尚火葬，凤羽镇也顺应了这种风俗，但是作为大理关北大门的守护者，凤羽却曾与蒙古军队有过残酷的对抗。
宋朝末期，蒙古军队为了打败南宋，采取了迂回政策，先攻打云南大理国，但由于大理国地理位置优越，东面有洱海相隔，西面有苍山阻拦，北面唯一的入口修建了三道城墙阻拦的龙首关，使所向披靡的蒙古军队也无法攻破。
离凤羽不远的龙首城遗址还保留当年的烽火台，墙壁上细小的窗口诉说着当时这里防守的艰难，虽然没有攻下龙首关，但随后的蒙古军队采用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迂回战术，他们企图靠一支精兵翻过苍山，在侧面进攻大理，而凤羽镇的位置就位于苍山以西，蒙古军队要途经凤羽镇才能尽快到达大理国。凤羽镇便担当了大理国重要的防御责任，不仅如此，从唐代开始这里就成为抵御吐蕃进攻的重要屏障，为了在战争中有效保护家园，凤羽古镇里的很多街道设计都有特殊用途。
凤羽镇的房屋和街道设计极其紧密，由于部分街巷通往各家院落，甚至还出现院中院的风格，战火纷飞的年代，古镇中的居民为了躲避战乱，把古村的街巷结构打乱，为的就是让进入村落的外族人找不到出口。绕了几条街巷，我们似乎也迷失方向，回到了之前来过的天井。除了复杂街巷，古镇还有一种独特的设计，保证被围困后能够生存下去。
水井的两个井口，一个用来洗衣服，另一个用来打水，水井的上方还供有祭拜的龙王，村中的大小水井很多，它们分布在凤屿镇的房前屋后，至今，还被村民使用，所以战争来临时，凤羽镇的村民短时间内不会面对缺水少粮的困难。虽然凤羽镇不是固若金汤的城池，但这里的百姓用智慧和辛劳坚守在这块土地上，那把凤翔小学里发现的铁制大刀会不会是凤羽人用来守卫家园的呢？
我们在村里找到一张古老的照片，照片中的老人正在表演凤羽镇特殊的大刀舞，据说，这把大刀的重量就有140多斤，这是以前凤羽镇逢年过节就要举行的一种表演，而这种表演，则是古代科举必要的项目之一，在古代这个偏僻山乡，竟然出了一大批文武进士。
这位叫做杨金让的村民，家里就曾出过进士，他家里还留有一个独特的四方小天井，虽然他现在是种地为生，但从祖传的门窗雕花和墙壁上淑性陶情的几个字还是能透露出家族当年的富足，传闻，村里曾有人在一个类似的天井里苦读了七八十天，几个月不出门，终于考中进士，拥有这样故事的人家，在村中不止一户，我们来到另一家门头上写着科甲第字样的张氏院落。这位老人每天都会端出家里祖传的铜炉，焚香祭拜他们雍正时期考上进士的家族故人。
凤羽镇到北京的直线距离有2,000多公里，但自古就翻越鸟吊山做生意习武练功守护家园的凤羽人并没有退缩。至今古镇里挂有进士门头的人家不止一户，在全村100多栋白族民居中，这些古老的建筑最早可追溯至明代。读书人高中进士走出了大山，但另一部分人则要担当起保卫家园的重任，同时他们也可以自己的武艺获得朝廷的重用。
武举是创始于唐代兴盛于明清两代的选拔武术人才的制度，武举的考试方法自古变化不大，一般分三场，弓马、技勇和考文，其中的技勇就是一门考察武者臂力的项目，分别要拉硬弓、舞大刀和拿石礩zhi 4子，然而这种专为考试用的大刀绝非战场使用的一般兵器，我们在凤羽镇凤翔小学里看到的大刀，或许正是这里的武举人习武练功所用的。
由于凤羽是马帮的重要据点，许多人甚至就留在当地，为了提高本地的自卫能力，他们带来了巨型大刀，这种当年中原曾经流行的习武工具。多年过去后，巨型大刀在中原已经失传，而在这一边寨山乡却还熠熠生辉。
如今凤翔小学的操场上还留有当年的武庙宗堂，以前曾是凤羽镇的文庙和武庙所在地，当年凤羽镇的武举人可能就是在这里舞动着巨型大刀令外敌胆寒。而今武庙里的神像换成了乒乓球桌，学生不用在习武练功，但是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改变着自己以及他们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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