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Mark Bray ：影子教育的国际研究、发展历程及未来方向

战疫中的课程思考 27｜Mark Bray：影子教育的国际研究、发展历程及未来方向

文/Mark Bray

课程与教学研究所国际校外教育研究中心主任

大家好！我是华东师范大学的贝磊教授，同事们为我准备了一些问题，我将在这里一一回应。

问题1：贝磊教授，感谢您与我们分享您的研究历程和学术影响。1999年您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规划研究所出版的一本专著，开创了影子教育研究领域，此专著也有中译版本。此后，您又就该领域撰写及编写了其他9本书籍以及70篇论文和章节，鉴于您对文献和政策的贡献以及对该领域国际学者的支持，您被公认为全球影子教育研究的引领者。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您是如何对这一领域产生兴趣的？原因何在？

首先，让我来谈谈影子教育这一比喻。这一比喻的使用日益广泛，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了解。我们用这一比喻来讨论，与主流学校教育并行的补习课程。因其摹拟主流教育，就如主流教育的“影子”，它通常被称作影子教育。影子教育的课程随学校课程的变化而调整，其规模也随主流教育的发展而壮大。影子教育在中国已成为一种重要现象，在多数其他国家也是如此。影子教育在做出巨大社会贡献的同时，也引发了对诸如学习负担和社会公平等问题的担忧。那现在回到您刚才的问题。我最初涉足此研究话题，是出于对家庭教育成本的关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曾邀请我进行一项研究，研究成果此后由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与世界银行联合出版。因其关注到许多国家的学校系统看似免费，学生家庭却承担着各类相关支出的巨大压力。此项研究主要聚焦东亚的九个国家。研究发现，影子教育在一些国家非常突出，尤其是在柬埔寨、越南和缅甸这三国。

问题2：作为比较教育领域的专家，您能告诉我们更多影子教育在全球的影响范围吗?刚才您提到了柬埔寨、越南和缅甸，这些都是较低收入国家，在其他较为富裕的国家情况也是如此吗?

影子教育仅仅兴盛于低收入国家吗?当然不是。事实上，影子教育在富裕国家更为显著。韩国以影子教育著称，而日本则以其“塾”（juku）而闻名。在韩国，2018年的数据显示83%的小学生和70%的中学生都在接受私人补习。我们也看到，影子教育正在成为一种全球现象。例如，我的一篇论文介绍了欧洲影子教育的形势，该文刊登在《华东师大教育评论》。在英国，我出生的地方，大约27%的学生会在他们的学习生涯中接受补习，而在伦敦，这个数字达到了41%。在很久以前我上学的年代，这样的补习闻所未闻，但如今却越来越正常了。

问题3：这是一个全球现象，各地可以互相学习借鉴。您可否告诉我们从您研究伊始，您自己的研究以及整个影子教育领域是如何演变的？那时和现在的研究重点分别是什么？

您想要了解研究的进程，我想说的是，在最初十年里，相关研究大多都聚焦在基本的测绘上，首先是对影子教育的需求进行绘测，其次是供给。我们需要知道这一现象的规模，谁在寻求影子教育以及其中的原因。考试是一个明显的驱动因素，各个家庭迫切需要保证子女在升入中学和高校的关键节点取得最好的成绩。我们还研究了影子教育的供给。在许多国家，影子教育的主要提供者，包括(现在也是)高校学生，以及其他寻求额外收入的人士。许多补习是由学校教师提供的，这种情况在一些国家仍然如此。教师们为了增加收入，在晚上、周末和节假日提供补习。除上述提供者之外，还有商业机构。在大多数国家，培训机构日趋显著。有些是小型机构服务当地社区，而其他一些机构在全球或者全国开展业务。上述研究焦点仍然是影子教育研究的核心话题，但在研究的深度上需要加强。

其实，可以说既然影子教育在摹拟学校教育，那么与学校教育有关的话题都应对影子教育适用。因此，我们还需要探究教学法的相关问题。例如：教师在学校如何教学，而在培训行业中教学又是如何开展的，是一对一、小班还是大班。与此相关，我们还需要考虑学校和培训行业中的课程。此外，我们还应当关注诸如成本、机会公平、社会影响等话题。这些话题或许都可以归结为一个总的问题：“谁得到什么、为什么、怎样发生的？”在这些话题中，或许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科技带来的新机遇和新挑战。借助互联网，偏远地区的学生也可以接受补习，从而缩小地域差异。但这种形式的补习仍在发展阶段，相关研究需要非常谨慎，无论是对这类补习的教学方式，其与学校教育的联系，还是其他方面。

问题4：感谢您为我们指明研究的方向。我知道您也基于生态系统的概念进行了诸多探讨，以分析影子教育与学校教育之间的关系。是否可以与我们分享一些？

您想了解有关生态系统的分析。基本思想是，在过去，教育生态系统的主角主要为教师、学生和家庭。他们不断磨合，找到了共同实现教育系统各个目标的平衡。然而，补习行业的出现改变了这种平衡。大家需要共同努力重建新的平衡，与影子教育带来的新的参与者一起。

问题5：对于想要进入这一领域的初学者，您会推荐他们从哪些文献开始入手？

该领域的文献。若是基础文献的话，或许您会允许我推荐一些我自己的论著。有三本专著可供参考，它们都有英文和中译版本：199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的专著，10年后的续著，和2012年受亚洲开发银行委托出版的专著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大量其他文献。提及与中国有关的论著我认为《华东师大教育评论》的影子教育特刊值得参考。特刊内容的中文版本，可参见《全球教育展望》杂志。当然，每篇论文都有相关引用文献，值得进一步阅读。

问题6：根据您丰富的研究经验，可否为我们的年轻学者提一些建议？

对于年轻学者或者甚至是经验更丰富的学者，最大的挑战之一，是如何在现有知识的基础上提炼出合理的研究问题。一般来说比较好的做法是先提出一系列问题，再在研究过程中进行反思和修正。这将有助于打磨精进，确保研究的精确性。研究的精确性也需要严谨求实的治学态度，年轻的学者-以及更加成熟的学者都应防止走捷径。不要只是看到了二手资料，便装作自己阅读了原始文献。 一定查阅原始文献，自己读一读！这不仅是为了保证研究伦理、避免学术不端，也是为了确保研究质量，新的见解应该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之上。

问题7：最后，近期新冠肺炎给我们带来了沉重打击，您对此有什么感想吗？

的确，我们正处于一个十分艰难的时期。我经历过SARS，而现在的新冠肺炎更具挑战。我钦佩且珍视在这期间社会各界的团队精神。这包括为了维护我们的系统和学校正常运行，而推出的此微课系列和其他方面的努力。我很高兴能参与其中，而且我相信，最终我们所有人都将战胜疫情，从这场危机中领悟智慧。在此希望您能更多地了解影子教育，阅读相关文献，如果您有任何疑问，请与我或我们团队的其他成员联系。同时，我祝愿大家为改善我们的教育体系而付出的一切努力，为服务所在集体及集体中每一位成员而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最终获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