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入梦来039白子豹复仇记

　　三十九


　　白能人的儿子就是白子豹，镇上的居民也对白子豹的未来也充满着希望。俗语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白能人既不是龙凤，更不是老鼠，他自认为自己是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英雄，这也是他关于生存哲学的形象表达。所以经常把“老子英雄儿好汉”挂在嘴边，看来对于他的儿子们是充满希望的。他也常说“老大憨老二精”，精人自然欣赏精人。胆大如虎的白子豹更符合他对自己的想象，是他年轻时候的影子。他也就认定了老二白子豹才是他寄予希望的接班人。


　　白能人属于镇上的精明人，靠着与油矿的关系逐渐走到了人前头。油矿的每一口油井都要在镇上落地，离不开他这样的人出面。因为从修路开始、推井场、圈院墙、架桥，这都需要本地关系的支持。不然，农民的地你征收不了，你的设备就进不了场，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法推进。在底层社会，想办成一些事情，是不能通过政府协调或者动不动就上升到国家政策层面的，不然很多事情怕是永远都解决不了。底层社会自然有其治理的智慧和游戏法则，他就是靠着这些智慧开始积累财富的过程，他在这里被大家叫做“有本事人”也叫“能人”。


　　这些厚利的营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白子豹的父亲属于少数的“能人”之一。白能人经常梳着一个大背头，拿个黑色的手提包，开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他是镇上的名人，是镇上那几个餐馆的常客。经常带着那些油矿的技术员来镇上的餐馆里吃吃喝喝。在这片小天地里，还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几个镇上的人在他的带领之下，生活也日渐起色。


　　古人说“饱而思淫欲”。他这样的老板，慢慢地在十里八方闯出了名声。由于油矿的井场分布于镇子周边的各个乡村，身为老板的他难免要去协调一下。整天在各个村子里跑，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也成了乡村道路上的一道美丽的风景。这个有钱的主被人盯上了，或者说是白“能人”主动发现了新大陆。远近闻名的邻村年轻寡妇让他的名声扬了很远。对于寡妇而言，如果她不再去找个正经人家，就只能靠着这些流水的男人谋生了。她永远是百姓茶余饭后故事的女主角之一，这也是因为她本身制造了许多的新闻。铁打的寡妇，流水的男人。“白能人”肯定不是第一个，也必然不是最后一个。这个社会厉害之处在于，那些有娱乐消遣成分的故事传播速度是最快的。邻村那口油井还未打成的时候，这种花边消息就已经在全镇疯狂传播，一时间在各个闲话中心传开了。


　　他媳妇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感觉受了奇耻大辱，甚至想上吊死了算了。她成了这个花边新闻的最大受害者，独自一个人天天在家里掉眼泪。白子豹不忍看到母亲这般受苦，心里实在受不了，想着要替母亲出这个头，也要治一治那个给他们生活带来烦恼的女人。


　　白子豹这个同学虽然学习不好，但是作为朋友还是不错的。人仗义豪爽，而且这小子有股狠劲。没过几天，他花钱买了一条烟，叫了几个镇上的小兄弟。等天一擦黑的时候，摸进了寡妇住的村子。一群虎豹般后生们你，把寡妇堵在家里。这群小子们手脚倒也利索，用一块破布把寡妇的嘴一堵，用绳子把寡妇捆了个瓷瓷实实。从炉灶里淘了些油灰，照着寡妇的脸一顿乱抹。又一把按在地上一顿乱打，打的这个女人呜呜直叫唤。速战速决的他们很快又跑了出来，又跑到父亲的工地上。白子豹向父亲摊牌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他爸这事的经过。


　　这小子果然是狠角色，气的他老子只能憋着气涨红脸，一点办法都没有。白子豹又从他爸的车里拿了两瓶酒，拿了两包好烟。就这样带着他的那帮子小弟们一溜烟地走了，他要去犒劳他的这些为他卖命的兄弟们。这时的白老板真是五味杂陈啊，作为成功人士，他的看法和肚量跟别人就是不一样，心里竟然很高兴，佩服地给自己打气说“老子英雄儿好汉”。


　　这摊子烂事终归要收场，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寡妇不能找政府告状，她也不敢，她的名声根本不利于她。这样的事，村里又没人敢帮她。亲戚们更是早已被她的名声压着喘不过气起来，谁还愿意再惹一身骚气呢。她只能假装要寻死觅活地在白老板面前发誓咒骂一番，争取再想办法弄点钱就好了，这些小计谋白老板太清楚了。这事就这样很快结束了，没有了下文。自此之后不久，白子豹竟然不上学了，给他爸当了专职司机。倒也是子承父业了，为了将来接班。


　　我没有想到白能人与寡妇的绯闻笑话曾让邵勇很开心，他原本等着看一出闹剧，但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让他未免有些失望，报仇的计划落空了。之前白子豹帮助“大个子刘”的事早已不是秘密了，同学们很欣赏这个仗义豪气的坐地户。邵勇对此并没有一丝赞赏，他心里并没有认可白子豹这一举动。甚至对我说“白子豹很会装，有钱人永远都是假仁假义”。他讲了一个关于他们家族受侮辱的事情，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如此之小，竟然两个“仇人”遇到了一块。邵勇说“我永远不会原谅白能人，我家的祖坟地被他给破坏了”。邵勇内心里坚定地认为，这个白能人为了修油矿井场的路，指使他的那群工人拉开了跪在铲车前的爷爷与父亲。他目睹了爷爷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呼天抢地，求着他们不要破坏他家的祖坟地。但轰鸣的铲车就像绝情的怪兽一番，他们家的祖坟地被刨出了一条大坑，一颗长了好多年的老柏树被拦腰挖断。白能人在一旁指使工人抽烟大笑的样子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爷爷生了一场大病，因为祖坟的风水被破坏了，他的爷爷被内心里的不孝与无能彻底打败了。邵勇说“爷爷和父亲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既无能又无力改变这一局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迟早会报了这个仇。”从此仇恨种在他的心里，让邵勇至今没有忘记那个开着桑塔纳的白老板。他在一次看见白子豹从桑塔纳上下来之后，一番打听确定了白子豹就是白能人的儿子之后，就在内心里认定了这个孩子也一定不是一个好东西。“有其父必有其子”倒也是一般人的逻辑，在这个认识上，邵勇也不例外。


　　他简单地认为这出闹剧一定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低估了白能人的实力，这样的事情对于白能人根本不值得一提，轻易就过去了。这让他内心里很受挫，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借着闹剧实施复仇的计划只能暂时放一放了，这件事情也就在邵勇的耿耿于怀中过去了。


　　白能人被一部名为《大宅门》的电视剧成功解救。《大宅门》让镇上的居民把热情与关注的焦点放在“白家老号”上面，一时间小镇的闲话中心也不再热闹了。晚饭之后小镇居民都呆在家里看电视。老白家的故事，让小镇居民感觉到了某种光荣、某种骄傲，也让大家不再对那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琐碎之事而热心了，似乎也觉得羞于出口了。老白家传奇跌宕、沉浮的故事，让这些小镇居民开始怀念白老爷子，很多镇上的人开始以“老白家”自居。有些人看出了希望、有些人看出了悲伤、有些人看出了儿女情长。当然也镇上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白家也有不争气的儿女”。这一句话倒像是为他们找到了某种心理平衡，似乎预言了小镇上那些让人忧心孩子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