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说到杜月笙里里外外替黄金荣办事，把三鑫公司的买卖越做越大，由于烟土的来路不正，终于有一天沈杏山发帖子给黄金荣，要兴师问罪了。
但在沈杏山来之前，杜月笙为家里的事情烦躁，不管他在沈月仙身上多么卖力耕耘，也不管他多么积极行善积德做善事，上天就是不给他带来子女。
黄金荣和林桂生二人夫妻几十年，也是没有亲生子女的，早先的时候，林桂生有过一个儿子，可是没多久就夭折了，后来领养了一个儿子，起名黄均培。
黄均培长大之后，林桂生把贴身侍女李志清嫁给了黄均培，可两人结婚没多久，黄均培就生病死了，李志清成了寡妇，好在她为人机灵，在共舞台那边管着事，倒也不寂寞。有坊间传闻黄金荣扒灰，但以林桂生的强悍，是绝对不会让黄金荣染指身边人的。
林桂生见天来杜公馆，拉着沈月仙出去看病拜菩萨，杜月笙也懒得管，他为了交际，和朋友出入酒馆和歌舞厅，可就在大世界歌舞厅，他看上了一个叫陈帼英的舞女，别看陈帼英只有15岁，可是长得娇媚，一张粉脸俏丽夺人，杜月笙登时就被迷住了。
陈帼英本是个学生，只因家里很穷，为了赚取读书的学费，不得不到歌舞厅做兼职赚钱。当时上海的歌舞厅有两种舞女，一种是只陪跳舞喝酒，称为“清舞女”，类似于妓院里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一种是陪跳舞陪玩乐的。
杜月笙是场面上的人，那种陪跳舞陪玩乐的舞女，他已经不稀罕。当他看到陈帼英之后，觉得陈帼英就是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他要趁着这朵荷花还没有被人染指，赶紧采回家养起来。
以他的势力，逼一介弱女子就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不忍心逼迫穷人的女孩，要用自己的诚心打动陈帼英。
于是他每天去舞厅，就一件事，让陈帼英陪他跳舞，舞会结束，他当护花使者护送陈帼英回家。他要告诉法租界的同行，这个女人是我杜月笙的，你们谁都别想！
与陈帼英交往多了，杜月笙更加觉得陈帼英很可爱，有心正式娶进家门，他把陈帼英的八字给了城隍庙的刘铁嘴看过，刘铁嘴断言这个女人旺夫，能够给他带来子嗣。
当时的上海滩，有钱人都有三妻四妾，他回家和沈月仙商量，可是沈月仙却不答应了，说黄老板也只有桂生姐一个老婆。
上海滩谁不知道？没有林桂生这个贤内助，哪有黄金荣的飞黄腾达？虽说林桂生强悍，不允许黄金荣娶妾，可黄金荣在外面，没少玩女人，经常晚上不回家，林桂生从来不管。
一码归一码，他杜月笙不是黄金荣，如果家里的女人都搞不定，他还有什么脸面在场面上混。
沈月仙一看杜月笙执意要娶陈帼英，又哭又闹，还把林桂生请来了。
林桂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反对杜月笙娶妾，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沈月仙无论能不能生养，大太太的地位不能变。
杜月笙答应了。
民国八年初，杜月笙把陈帼英娶进了家门，第二次新婚燕尔，但他没有冷落沈月仙。可是沈月仙却看不起陈帼英，经常以大太太的身份挑事，责难陈帼英。因此，陈帼英与沈月仙的关系很不好。
在生意场，杜月笙是个有头脑的人，他认为将来三鑫公司的买卖做大了，难免会有人眼红，黄老板也有罩不住的时候，要及早打点好各路神仙。他和林桂生金廷荪二人商量之后，从三鑫公司的红利中拿出一份，用来应酬。他列出了开支的明细，总共需要打点八种人：第一种、上海滩的权势人物；第二种、上海滩和法租界各衙门机关，第三种、新闻界人士，第四种、上海滩各大帮会的头面人物；第五种、各类江湖朋友；第六种、猛龙过江的同道；第七种、旧日好友；第八种、混迹上海滩的小瘪三。
对于他的这一招，金廷荪和林桂生他们几个人，都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杜月笙此举确实高明，他用公司的钱，撑他自己的脸面，他得到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脸面和声望，也为他后来叱咤上海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日后他用人之际，一听说为杜先生办事，没人敢不卖力！即便是负面的消息，也有报纸为他说话。
杜月笙后来经常感慨地说：人有三碗难吃的面（谐音面）：情面、体面和场面。
这也是他的性格所造成的，他若是像黄金荣和张啸林那样不要面子，哪里还会有三碗面呢？当然，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是杜月笙。
有一天，杜月笙刚起床，万墨林就告诉他：黄老板来电话，说约了沈老板在四马路倚虹楼吃饭，让陪着去一趟。
杜月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前两天他看了报纸，说万国禁烟会议，要在上海举行。这是官方提出的禁烟口号，他正想找个时间和林桂生金廷荪二人商议一下，看看想什么办法避过这个风头，没想到沈杏山却上门了。
三鑫公司抢夺大八股党的烟土生意，在上海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双方碍于某些利益，没有撕破脸而已。
沈杏山和黄金荣是有交情的，当初两人都是从巡捕房的包打听开始干，英法两租界互通消息，有时候一起办案，彼此相互利用。虽说如今两人都是场面上的大人物，有时候还见见面打麻将，聊聊感情，维持着那一层关系。
杜月笙带上马祥生前往黄公馆，见到了金廷荪和顾掌生，两人伺候在车子旁边，等着黄金荣下楼。
金廷荪把杜月笙拉到一边低声说：“上海要开禁烟会议，英国人死要面子，英租界那边的生意肯定不好做，我们这边的法国人只要钱，我已经安排人在英租界散布消息，说英国人要禁烟，法租界不管事。计划借着这个机会发大财，没想到这么快，沈老板就约爷叔见面了。你刚刚新婚，没来及通知你。”
杜月笙也明白，英国人不像法国人那样，收了钱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烟土猖獗，必定是采取一些禁烟措施，而法租界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欢迎英租界的各大烟土行搬来法租界。这样一来，三鑫公司必定财源滚滚。但是各大烟土行迁来法租界，需要一个人点头，那就是大八股党的沈杏山。
倚虹楼座落四马路会乐里口，算是在英租界。虽然厨师都是中国人，但烧出的西洋大菜非常地道，洋人和上海滩的政商名流，都喜欢光顾这里。黄金荣选在这个地方和沈杏山见面，也是替沈杏山考虑，这里是沈杏山的势力范围，不必有所顾虑，再则，他也表示了自己的诚意。
沈杏山月黄金荣见面，其实就是兴师问罪，他已经掌握了杜月笙手下的人抢夺烟土的证据，要黄金荣给他一个说法。
这是一场鸿门宴。
黄金荣只带去了四个人，杜月笙、马祥生、金廷荪和顾掌生。但在距离倚虹楼不远的地方，安排了顾嘉棠和叶绰山他们俩，带着几十个人，准备随时接应。
虽说沈杏山一个人上的楼，可在楼下，也布置了不少人。
沈杏山和黄金荣两人客套完，按着规矩坐下，他首先开腔：“黄探长，你的手下抢我的买卖，上次我的两个股东去找你，还挨了你的耳光，今天怎么说？”
黄金荣在来之前，金廷荪就吩咐他，今天只喝酒少说话，只拿出派头出来就行。
面对沈杏山的质问，黄金荣没有说话，倒是金廷荪开口了：“沈探长，听说英租界要禁烟，大小土行不是搬家就是关门。英租界的朋友这些年赚了不少，也该我们法租界的兄弟喝点汤，沈探长可以把那个保护的差使，分一点给我们来做，多少拿一点红利。”
他说这番话，也是经过了考虑的，当沈杏山称呼黄金荣为黄探长的时候，他就是已经看出，沈杏山是想通过各自的官家身份来处理这事，所以他在话中，把兄弟两个字，咬的很重，暗示这不是官家的事，而是青帮兄弟之间的事。他是青帮“通”字辈，有身份与沈杏山说话。
沈杏山嘴里喝着酒，听了这话，差点没有呛到，他是找黄金荣算账的，可是不但不给他一个交代，还要他主动交出发财的门道。
这是谈判吗？
他望着黄金荣，只见黄金荣微微闭着眼睛，就像一个老僧入定一样，一声不吭。他冷冷一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只听得楼下一阵动静，已经有人冲上了楼梯。但杜月笙和顾掌生的速度更快，两人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一左一右站在沈杏山的身边。
沈杏山这才知道犯了一个大错，不该没有带保镖在身边。他装腔作势的干咳了两声，那些冲上楼梯的人，都下去了。他对黄金荣说：“英国人禁烟，只是说说而已，当不了真。”
金廷荪步步逼人：“如果是真的呢？”
沈杏山打哈哈，前辈的架子：“那就到时侯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猴急什么？”
黄金荣睁开了他的鱼泡眼，终于开口说话了：“杏山，我们是老朋友了，场面上的那些事，你和我心里都清楚，这次英租界禁烟，确实是来真格的，几家大土行都在计划搬迁，有人和我打过招呼，法国人答应了。俗话说得好，肥水不落外人田，大家都是自家弟兄，有钱一起赚，少不了你的那一份，今天……”
黄金荣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杏山冷笑着说：“姓黄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坐着巡捕房的位子，却暗中当着公司的老板，指使手下干着无本的大买卖，还当我不知道？烟土就在吴淞口，有本事不要偷偷摸摸的，直接上洋人的轮船上去抢。你做尽了坏事，老天爷惩罚你，连个亲生儿子都没有……”
都说骂人不揭短，没有亲生儿子，一直以来都说黄金荣心底的痛，他登时气得脸色铁青，叉开大巴掌左右开弓，给了沈杏山两记耳光。接着抓过杜月笙手里的左轮手枪，顶在沈杏山的额头上。
沈杏山被打得眼冒金星，又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吓呆了，大叫起来：“金荣哥饶命，有话好讲！”
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刚才那些话确实过分。
黄金荣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几次想搂火，却被杜月笙按住了。杜月笙用眼光瞟了一下楼梯口那边，暗示下面有很多人。如果他们打死沈杏山，估计也很难全身而退。
黄金荣瞪着眼珠逼视着沈杏山：“你给还是不给？”
沈杏山保命要紧，当即答应下来。
就这样，黄金荣靠着两记耳光，把上海滩护送烟土的买卖给抢了过来，大八股党的势力渐渐日落西山，已名存实亡。以杜月笙、金廷荪、谢葆生为首的小八股党驰骋上海滩。这个时候，沈杏山才看清谢葆生的真面目，但他自己都在三鑫公司分着红利，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黄金荣是个念旧的人，觉得自己抢了沈杏山的买卖，江湖道义上有些过不去，后来他特意和沈杏山结为儿女亲家，让自己的二儿子黄源焘，娶了沈杏山的四女儿。
有一次他和杜月笙聊起，还得意地说：“沈杏山不是说我没有亲儿子吗？我就让我的儿子X他的女儿，X一辈子。”
流氓终究是流氓，江湖道义挂在嘴上，心底还很龌龊的。
万国禁烟会议以后，英租界果然禁烟，大量的烟土行涌入法租界，三鑫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但有一个问题来了。三鑫公司要想从吴淞口的远洋轮船去接烟土，必定要走高昌庙和龙华两个地方，而那里属于淞沪镇守使衙门的管辖范围，水警营、缉私营、警察厅，还有各级带着枪支队伍，都对烟土买卖虎视眈眈。（预知杜月笙怎样顺利通过那些关卡，请关注我，继续往下看）
用户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