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说到三鑫公司抢夺了大八股党的生意,但是护送烟土的路线却成了问题,必定要经过淞沪镇守使衙门管辖的高昌庙和龙华两个地方。
淞沪镇守使叫何丰林,杜月笙虽然见过一两次,但是关系不怎么样,虽然平素也有孝敬,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一定会给面子。
他办不了的事情,有人能够办到,那就是张啸林。张啸林不但和何丰林关系匪浅,还在何丰林的介绍下,认识了主管上海水路缉私营的俞叶封,两人经常打麻将逛窑子,后来还与俞叶封结成儿女亲家。
杜月笙和林桂生金廷荪商议,现在三鑫公司的买卖大了,光是这几个人,恐怕有些关系罩不住,有钱大家一起赚,必须增加股东才行。在林、金二人点头之后,他主动找到张啸林,让其参与到三鑫公司,另外提出给何丰林暗股。
有张啸林牵线,杜月笙顺利搭上了何丰林和俞叶封,何丰林和俞叶封一听说能够赚大钱,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们两人知道上海滩英法两租界的那些江湖事,早就商议好了,要设法插手烟土买卖,分一杯羹,就等着杜月笙上门呢!
于是,何丰林和俞叶封的手下,直接帮助护送三鑫公司的烟土,原先大八股党护送烟土,好歹还偷偷摸摸,哪里干这么明目张胆?现在好了,小火轮突突突的,直接从远洋轮船上卸货,盖上篷布,由暗到明,一路畅通无阻。
沈杏山得知后,由衷地感慨:“难怪黄老板有胆量和我谈判,原来都打点好了神仙!”
三鑫公司每天进出的烟土数百斤,白花花大洋堆满了屋子。
有了钱,自然要换大房子,黄金荣搬到钧培里的一座带花园的大宅子,杜月笙和顾掌生也从同福里搬到金福里。
从民国九年到十年间,由于南北对峙,上海这个特殊的地方,显示出与众不同来。各地的军阀和政要,都在上海设立办事地点,用于政治和军事的秘密交易,收集和交换情报,筹措军饷购买军火。
而这些人,或多或少与上海帮会的势力拉上了关系,比如蒋介石与戴季陶、陈果夫等人在上海开办的证券交易所,就因破产被人逼得走投无路,在别人指点下拜黄金荣做老头子,这才安全离开上海。
一些下野的政客,也都把上海作为避难所,杜月笙看准了这个机会,极力结交那些文人和政客。他穿着长衫,待人说话诚诚恳恳而彬彬有礼,完全不像一个黑帮大佬,倒像是虚心求教的小学生。他尊敬别人,自然也就得到别人的尊敬。
靠着这样的手段,他与将来呼风唤雨的高层人物,建立起密切的关系。就像山东军阀张宗昌,四川军阀杨森和范绍增,东北王张作霖的而张学良,都跟杜月笙的关系很好。就是再落魄的人,只要有求于他,他都会善待。比如前总统黎元洪来到上海避难,前后住了几个月,杜月笙不但全程相陪,而且所有的开销都是他来承担。在黎元洪离开后,给他留下那副对联,“杜月笙”三个字从此享誉全国,有人都说他赚大发了。
黎元洪来上海之前,曾经给杜月笙和张啸林两人都送了帖子,可是张啸林一看是下台的总统,直接把帖子给扔了,可杜月笙却亲自跑到车站去接。
就是这种以诚待人的态度,赢得了名声,张啸林比他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在做人的底线上,张啸林讲究眼前的利益,有奶便是娘,所以后来投靠日本人,而杜月笙则保留着做人的底线,坚决共赴国难,积极参与抗日,捐款捐钱,命门下弟子组成抗日义勇军和锄奸队。
这年秋天,陈帼英给杜月笙生下了一个儿子,起名杜维桓。刘铁嘴算得果然很准,杜月笙自从娶了陈帼英之后,身份和地位上了一个档次,连儿子也有了。
但在杜维桓出生之前,沈月仙在林桂生的授意下,领养了一个儿子来冲喜,起名杜维藩。杜维藩尽管不是杜月笙亲生儿子,但他视为亲生,即便后来几个太太都给他生下子女,他仍善待杜维藩,认定杜维藩才是杜家的长子。
可见杜月笙的为人,他的心底有一条做人的准则,绝对不会去逾越。
在杜维桓出生后的周岁酒席上,杜月笙见林桂生非常喜欢孩子,顺势让儿子拜林桂生做了干娘,他此举,等于与黄金荣成了平辈。林桂生虽然看破了杜月笙的心思,却也默认了现实,开开心心地收下了这个儿子。
黄金荣见杜月笙有了一个亲生儿子,心里也活络开来,他的命运和杜月笙一样,都是大太太不能生养,尽管有了两个儿子,可都不是亲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外面也养着女人,那些女人和他睡了之后,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郁闷的黄金荣在去共舞台看戏的时候,盯上了一个叫露兰春的女戏子。坤班出身的露兰春得到名师指导,不但唱功深厚,而且文武兼备,在台上英姿飒爽,那身段犹如天仙下凡,每一招每一式都引来一片叫好声。戏好,人更加漂亮。以《托兆碰碑》《九更天》《洪羊洞》三出戏红遍了上海滩,成为共舞台的台柱。
每天共舞台门前人山人海,挤不进去的人,站在外面听一听露兰春的声音,也不枉此行。露兰春的每场戏下来,戏台上都有一堆扔上去的大洋和钞票,两边也堆满了送给她的花篮。一个花篮就是上千大洋,上海滩有的是有钱人,就喜欢在女戏子身上花钱,共舞台日进斗金,李志清招呼客人,都忙得头晕脑胀。
黄金荣看上露兰春之后,每天都带着人去坐镇,担心被别人截胡。不料,这一天露兰春亮相时唱“镇潭州”,不知怎的,一段戏文没有跟上锣鼓点,唱走了板。就在大家鸦雀无声的时候,有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站起来大声喝倒彩。
黄金荣的保镖顿时火了,冲过去啪啪就是两记耳光,还把人揪到黄金荣的面前来。黄金荣认出面前的这个公子哥,也傻了眼。这个人就是浙江督军卢永祥的独子卢筱嘉。
民国四大公子,排列第一的是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第二是东北王张作霖的儿子张学良,第三是北洋政府实业总长张謇的儿子张孝若,第四位便是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儿子卢筱嘉。
卢筱嘉喜欢听戏,而且精于音律,见露兰春唱错了调,别人不敢乱动,他大声喊叫起来。没想到这一喊,被一群虎背熊腰的人抓住,挨了两记耳光。(有很多小说和影视作品讲到这一节,都说是黄金荣亲自打了卢筱嘉,其实真实情况是黄金荣认识卢筱嘉的,是他的保镖打了卢筱嘉,并把人带过来。)
他瞪着黄金荣说:“你敢打我?”
黄金荣呆了,卢永祥是什么人?整个浙江和大半个上海,都是卢家的天下,就连淞沪镇守使的何丰林见到卢筱嘉,都要屁颠屁颠的上前问候。
尽管心里发虚,但黄金荣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不下派头,冷冷地说了几个字:“放他走!”
他心里明白,四大公子都是惹不起的人物,这种当众受辱的事情,就算他当面道歉,卢筱嘉也不会善罢甘休。倘若此刻他低头认错,戏院里那么多人看着,一旦传扬开来,他的一世威名就将付诸东流,以后在上海滩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他也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先放卢筱嘉走,然后把杜月笙和张啸林请到钧培里,商议怎么向卢公子赔礼道歉。
杜月笙和张啸林听说了之后,觉得很棘手,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张啸林以往的性格喜欢动不动就骂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时竟然一声不吭。倒是杜月笙提出买礼物送给何丰林,去探探路子,然后再找中间人说和。黄金荣从此对张啸林不满,认为张啸林不仗义。
杜月笙亲自给何丰林送去礼物,可是第二天,礼物却给送回来了。杜月笙一看要坏事,急忙找林桂生商议。林桂生也是紧张得不行,根本没有了主意,还是杜月笙提出这段时间黄老板安心在家里,尽量少出去,即便出门,身边多带保镖。等他找人和卢永祥那边搭上线,关系缓和了之后再说。
杜月笙这一周旋就是好些天,黄金荣每次打电话过去问,杜月笙都说正在找人,让黄金荣等消息。黄金荣憋在黄公馆几天后,觉得风声已经过去,于是带着大批的保镖前往共舞台。可没有想到的是,他被卢筱嘉带着军队准确劫走了。
杜月笙得到消息之后,和张啸林一起赶到黄公馆,与林桂生金廷荪商议对策,他提出以黄金荣和卢筱嘉的身份和地位,必须要找一个能够镇得住双方势力的人来当和事佬,而那个人,非张仁奎不可。
浙江督军卢永祥曾经是张仁奎的麾下,只要张仁奎肯出面,这事就成了。张仁奎正在海格路的范园里养病,不接待外人,但是经过之前的努力,答应愿意帮忙说话。何丰林那一关肯定要过的,虽然之前把礼物退了回来,但可以从何丰林的母亲那里动动脑筋,何老太太信佛,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上香。
这是个好主意,为什么杜月笙现在才提出来,令人费解。
林桂生也顾不了许多,当即出钱买了一尊玉观音,又花钱买通了庙里的住持,这才见到了何家老太太,两人一见面,居然很投缘,住持提议老太太收下这个干女儿,老太太也开心地点头。被关在地牢里的黄金荣,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何丰林的干妹夫。
而在另一边,杜月笙和张啸林带着厚礼直接去了杭州,用张仁奎写的条子见到卢永祥,直接提出和卢永祥一起做烟土的买卖。
卢永祥正为军费的事情发愁,冷不防有人在他打瞌睡的时候送来枕头,哪有不答应的?
就这样一番折腾,黄金荣被放了出来。但是黄金荣经此一事,名声大为受损,反倒杜月笙仗义救人之举,传遍了整个上海滩。
在黄金荣被卢筱嘉劫走的这件事上,有三个疑问值得商榷,第一、张啸林为何事先没有半点表态,也没有任何动静,却在事发后积极与杜月笙奔走营救?第二、黄金荣在家里憋了几天,好容易出门一趟,卢筱嘉如何准确得到消息,带着军队到共舞台把人劫走?第三、卢筱嘉带着军队出现在法租界的时候,以信息灵通著称的青帮,为何没有人打电话给黄公馆?却在黄金荣被劫走之后,杜月笙才上门告诉林桂生?
不管杜月笙在这件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反正他是最大的赢家。
但他没有想到,恢复自由之身的黄金荣给他出了一个难题。(预知黄金荣给杜月笙出了一个什么难题,请关注我,继续往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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