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 王后寝宫
王后、波洛涅斯上
波洛涅斯 他就要来了。您要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他这种胡闹让人忍无可忍。要不是王后您居中调停，王上早就对他大发雷霆了。我就躲在这儿不说话。请您对他开门见山不必兜圈子。
哈姆雷特 （幕内）母亲，母亲，母亲。
王后 放心吧，我就这么说。快藏好，我听见他来了。（波洛涅斯在帷幕后藏好）
哈姆雷特上
哈姆雷特 母亲，有什么事？
王后哈姆雷特，你把你父亲大大得罪了。
哈姆雷特母亲，你把我父亲大大得罪了。
王后来，来，别拿这种胡说八道回答我。
哈姆雷特去，去，别拿这种胡说八道回答我。
【正如波洛涅斯说的那样，开场的两轮对话双方直接亮剑。】
王后什么话！你怎么这么说？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又怎么啦？
王后你忘了我是谁啦？
哈姆雷特不，凭十字架起誓，我一点没忘！你是王后、是你丈夫的兄弟的妻子、你还是我的母亲——但愿你不是！
王后天哪，那么我去叫会说话的人来跟你说话。
【“会说话的人”就是克劳狄斯。在前文中，克劳狄斯说哈姆雷特“你的话总是答非所问”——也就是“不会说话”。
王后把“你父亲”克劳狄斯邀请到场，而哈姆雷特把“我父亲”老哈姆雷特的鬼魂邀请到场了。】
哈姆雷特来，来，坐下来，不要动。我要在你面前树立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自己的灵魂。
王后你要干么？你不是要杀我吗？救命！救命！来人呀！
【“我要在你面前树立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自己的灵魂”——这就是莎士比亚写这本戏的目的。不是讲述哈姆雷特王子复仇记的故事，而是通过舞台上的形象照出你自己的处境、难题和任务。这就是戏剧这个东西最纯正的目的。
在走进母亲的房间之前，哈姆雷特说他要用词语的利剑戳刺她的心，但不是用真剑刺她的身体。说白了，就是要用戏剧这种“批判的武器”，不是用“武器的批判”去做现实地改变。这就是戏剧的第二位的性质。
哈姆雷特要在王后面前树立一面镜子，王后为什么以为哈姆雷特是要杀了她？——因为在《雅典的泰门》里，泰门问哲学家艾帕曼特斯：“你干嘛去”，哲学家答道：“去敲碎一个正直的雅典人的脑袋”。就是说，哈姆雷特就是在敲碎王后的脑袋，所以她大喊“救命！”】
波洛涅斯 （在幕后）喂！救命！救命！救命！
哈姆雷特 （拔剑）那是什么？一只耗子？死吧，为一个金币，死吧！（以剑刺穿帏幕）
波洛涅斯 （在幕后）啊！我死了！
【哈姆雷特穿透帷幕刺死了帷幕后面的波洛涅斯。他穿透的这层“帷幕”，就是我们头脑中的虚假的意识形态，比如道德，比如虚假的审美等等。舞台上的哈姆雷特用行动告诉我们，那不过只是“一道帷幕”。
但他一剑刺死的这个波洛涅斯是什么呢？是“词语的化身”，是“国王的影子”。
哈姆雷特拔出剑，高喊：“那是什么？一只耗子？”——这只“耗子”是一个抽象的符号，泛指所有挑战王位的小公鸡们的发律司，包括克劳狄斯的和哈姆雷特自己的，所以这一剑也是刺向国王的，也是刺向他自己的。
这只“耗子”是作为“一个金币”而被刺死的。说穿了，这一剑刺死的是那个抽象符号。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的开头，马克思说谬误一旦在天国的存在被驳倒，现实的任务就是要在人间建立真理。那么哈姆雷特一剑刺死帷幕后面的波洛涅斯，就是首先在词语的国度里驳倒谬误。而对词语的批判是一切工作的前提。
哈姆雷特肯定很厌恶“饶舌的词语”，但作为词语的化身的波洛涅斯罪不至死。哈姆雷特与波洛涅斯之间隔着一道帷幕，所以这一剑确实不是冲着波洛涅斯去的。我们必须在这种抽象的含义上去理解哈姆雷特这一剑的目标物。
一言以蔽之，这一剑刺向的是“唯心主义的意识形态观念”。
（有人对查拉图斯特拉说，“查拉图斯特拉，你应该去只好一个驼子（就是效仿基督在人间治好了瞎子瘸子驼子），这样才显得出你的能耐”。查拉图斯特拉俏皮地说，“你把驼子的背捋直了，他就啥也不剩了。治好了他等于杀死了他呀”）。】
王后天哪！你干了什么？
哈姆雷特我也不知道；那不是国王吗？
王后啊，多么鲁莽血腥的行为！
【哈姆雷特“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换言之，他是无意识之中杀死了波洛涅斯。就像布鲁图斯是鲁莽之中杀死的凯撒。
“那不是国王吗”——就是说，这一剑也是刺向国王的。结果，那确实不是国王，只是一个国王的影子。】
哈姆雷特“血腥的行为”，好妈妈，那简直就像杀了国王然后嫁给他的兄弟一样了。
王后杀了国王？
哈姆雷特是的，夫人，正是这句话。（揭开帷幕见波洛涅斯）
再见，你这可怜的、鲁莽的、误闯进来的傻瓜，我还以为是你上面的人，你是替他送了命。你现在知道爱管闲事的危险了。
【“我还以为是你上面的人”——指国王。
“爱管闲事”——指波洛涅斯给克劳狄斯拉皮条，把奥菲利娅献给国王。】
（对王后）别使劲拧你的手，坐好，让我拧一拧你的心吧。你的心若不是铁石打成的，万恶的习惯要是还没有把它硬化得透不进一点感情，那么我的话一定可以刺痛它！
王后我干了什么事，你敢这样粗声粗气地对我撒野？
哈姆雷特你的行为使贞节蒙羞，使美德霉烂变质堕落成伪善；从纯洁的爱情的额头上摘下娇艳的玫瑰，换成了一个耻辱的烙印。你让神圣的婚誓变成了赌徒的誓言。啊！你的行为让婚姻成为没有灵魂的空壳，让婚礼上的誓词变成一连串谵妄的胡言乱语。
苍天因为羞愧而掩面不看，大地因为痛心而满面愁容，好像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一样。
王后天哪！究竟是什么极恶重罪，你把它说得这么呼天抢地、这么惊人？
哈姆雷特瞧这幅画像，你再瞧这一幅，这就是他们两个兄弟的画像。
你看这一位，相貌是多么高雅俊美：有着宙斯的额头，太阳神的鬈发，战神玛尔斯的叱咤风云的眼睛，这矫健的身姿就像神的使者从天而降来到人间，刚刚降落在高山之巅的样子。这幅仪表汇聚了众神的优点，仿佛众神们每个人都在上面打下了自己的印记，以此向人类显示什么才是典范。这就是你的前夫。
你再看这一个，你现在的丈夫，像一棵霉烂的谷穗毒害它的兄弟。你有眼睛吗？竟然背弃一座巍峨雄伟的高峰，非要钻进烂泥地里拾荒讨生活吗？嘿！你有眼睛吗？
【“你有眼睛吗？分不出谁好谁坏吗？你有眼睛吗？”——这就是演戏和画画的目的。就是在一系列有差异的造型里，让人通过比较和鉴别，称量出最好的价值，然后扔掉坏的一半，留下另一半。
这就是人类自己创造自己的进化之路。】
别说你这是爱情吧！在你这个的年龄，情欲应该也冷淡下来了，应该变驯服了，欲望应该服从理性的支配了。是什么样的理性让你从那样的高处，主动跌落到这么低的所在？是什么魔鬼蒙住了你的眼睛，使你受到欺骗？
羞耻啊！你的脸上为什么没有半点羞愧？如果地狱之火可以煽动一个老娘骨髓里的忤逆，那么青春的坚贞还不如融化在少年人欲火的烈焰之中。从今往后当欲望掀起狂澜的时候，就再也不要说什么羞耻了，因为半老徐娘的情欲一旦勃起，她的理智就会甘愿做她的情欲的奴隶。
王后 啊，哈姆雷特！别再说啦！你的话让我彻底看清了我的灵魂，那里面污迹斑斑，洗也洗不干净。
【王后听到哈姆雷特的话，头脑确实清醒了，但也不是幡然悔悟，而是觉得自己没救了。】
哈姆雷特嘿！整天腻在汗臭的床上，守着污秽的猪圈，无休止地淫乱——
王后啊！求你别再说啦！这些话就像一把把刀子戳进我的耳朵。不要说下去了，好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一个不及你前夫二十分之一的贱货，一个杀人犯、一个恶棍、一个恶贯满盈的暴君、一个盗国窃位的扒手，从架子上偷走了那顶王冠，把它塞进了他的腰包！
王后别说了！
哈姆雷特一个穿小丑花衣的国王！【“穿小丑花衣”——丑角演员。】
鬼魂上
救救我，神的天使和天兵啊，请张开双翅护住我的头！
（对鬼魂）陛下英灵不昧，这次向我显灵有什么吩咐？
王后哎呦，他疯了！
哈姆雷特您是否是来责备这个延宕的儿子，无视您那可怕的命令，懈怠了他的激情，浪费了时机，耽误了应该做的大事？啊，说吧！
鬼魂不要忘记。我这次来，是为激励你快要蹉跎下去的决心。
可是瞧！你的母亲那副惊愕的表情。啊，快去安慰安慰她正在矛盾中交战中的灵魂！最柔弱的人最容易受幻想的欺骗。去，去对她说话，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您怎么啦，夫人？
王后唉！孩子，你怎么啦？你为什么瞪着眼睛盯着空气，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你的眼睛射出狂乱的眼神，像熟睡的士兵在警号声中突然惊醒，平整的头发好像有了生命，一下子根根竖起。【这是一个等待战斗的战士的画像。】
啊，好儿子！快在你疯狂的烈焰上浇洒一点清凉的镇静吧！你在瞧什么？
哈姆雷特他！他！瞧啊，他的脸色多么惨白！就凭他这幅面容，和他尚未昭雪的冤屈，即使石头也会为之动容的。
不要瞧着我，免得你那爱怜的神情会改变我的冷酷的决心。让我失去行动的本色，让眼泪代替了血。
王后你这些话是对谁说的？
哈姆雷特您没有看见什么吗？
王后什么也没有。有的话我都看得见。
哈姆雷特您也没有听见什么吗？
王后没有，除了你和我说的话。
哈姆雷特啊，您瞧！瞧，它正在悄然离去！我父亲，穿着他生前的衣服！瞧！他现在正在走出大门！（鬼魂下）
【问一个问题：鬼魂这次上场，目的是什么？】
王后这都是你头脑中幻觉，精神失常的人最容易产生幻象。
哈姆雷特精神失常？我的脉搏跟您的一样节奏平和速度正常。我刚才说的没有一句是疯话，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验证一下：我可以把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而一个疯子的复述一定是杂乱无章的。
母亲，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用自慰的油膏涂抹你的灵魂了吧。不要轻易地把我的话当做只是疯话，而不是针对您的过失。这种自欺欺人的油膏只能在已经溃烂的良心的表面涂上一层表皮，结果只能任由内部的毒疮在下面蔓延滋长。
向上天认罪吧。忏悔过去，警戒未来。不要在稗子上施肥让它到处蔓延了吧。
【“稗子”长的像麦子，实则是野草。耶稣在乡间传道，经常讲“稗子和麦子”的各种比喻。】
请原谅我这一番直言相告，因为在这个邪恶的时代，腐败已成定局。美德和正义必须向邪恶祈求宽恕，虚心接纳邪恶的忠告和箴言了。
【莎士比亚和马克思对这个时代持有相同的观点，就是“腐败已成定局”，“这是一个寒伧的世界”。】
王后啊，哈姆雷特！你把我的心劈成了两半！
哈姆雷特那就扔掉坏的一半，留下另一半过洁净的生活吧。晚安！
可是不要上我叔父的床。即使已经失节，也要勉力去做一个贞节的妇人。今晚要是做到了，那么下一次节制起来就会更容易。
晚安，晚安。如果有一天您渴望得到上天祝福，我也求您的祝福。
至于这一位上大夫（指波洛涅斯），我真心后悔一时鲁莽，无奈天意难违。天意是要用他的死来惩罚我，也要借着我的鲁莽来惩罚他，我必成为天意的凶器和傀儡。让我先安顿好尸体，再来承担我杀人的过失。
让我再道一声晚安！我这样残忍，只是为了慈悲。不幸已经开始，更大的灾祸还在接踵而至。
【回到那个问题：鬼魂这次上场的目的是什么？
鬼魂自己说了，“我这次来，是为激励你快要蹉跎下去的决心”。就是说，处在分裂状态中的哈姆雷特丧失了行动力，于是鬼魂出场，潜入他的身体里，让他在“鲁莽”之中出手刺死了波洛涅斯。这一行动就是全剧的转折点。
哈姆雷特说“不幸已经开始，更大的灾祸还在接踵而至”，说的就是这一转折点。】
王后我该怎么做？
哈姆雷特我最不希望您做的是这些事：
让那臃肿的国王引诱您和他同床，让他拧着您的脸蛋，叫您做他的小耗子；或者听任他给您一两个恶臭的吻，或是用该死的指头在您的脖颈上抚摸。
于是您就把您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告诉他我其实是装疯不是真疯。
要泄密就泄吧，因为哪个美貌清醒聪明的王后，能够对癞蛤蟆、臭蝙蝠、老公猪隐瞒如此重大的情报？
不，管它什么理智或者保守什么秘密。您尽管学那只著名的猴子，打开屋顶上鸟笼的门把鸟儿放出去，自己却钻进去，在里面像鸟一样地飞，结果摔断了脖子。
【1哈姆雷特最不想看到的画面、也是他无力阻止的画面是：窃国大盗正在享用他的战利品，与之上床、拧她的脸蛋、称之为“我的小耗子”（“我的小耗子”就是“我的发律司”，就是“我的欲望的目的物”）、吻她、用手指玩味他的占有物的质感！
所以拉康说，奥菲利娅就是“噢！发律司”。
2哈姆雷特最后说，王后的结局就是：因为攀登到了屋顶的最高处（成为王后），为了成全一只鸟儿（国王的欲望），所以放飞了它。而自己却被锁在“国王”这个笼子里，结果就像笼中的鸟非要飞翔那样，摔断了脖子而死。】
王后你放心吧，要是言语来自呼吸，而呼吸来自生命，只要我一息犹存，就决不会让我的呼吸泄漏你对我说的话。
哈姆雷特我必须到英国去，您知道吗？
王后对！我差点忘了。事情已经决定了。
哈姆雷特国书已经封好，已经交给我那两个同学。我要时刻提防这两条会咬人的毒蛇。他们奉命做我的先驱，引导我钻进某个圈套里。
我倒要瞧瞧这倆货的能耐。开炮的要是给炮轰了，也是一件好玩的事。他们会埋地雷，我要比他们埋得更深，把他们轰到月亮里去。啊！用诡计对付诡计，不是顶有趣的吗？
【这段台词取自希腊神话赫拉克勒斯的故事。详见我的“赫拉克勒斯的12件工”。】
这家伙一死，我肯定得提前被打法走了。让我把这尸体拖到隔壁去。
母亲，晚安！瞧这位大人，现在是多么安静、庄重和守口如瓶的人。可是此人生前却是个饶舌的而愚蠢的恶棍。
来吧，老头，让我们去把总账算算清楚。
晚安，母亲！（各下。哈姆雷特拖波洛涅斯尸体下）
【“来吧，老头，让我们去把总账算算清楚”——1845年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做的，就是拖着黑格尔老头的尸体到隔壁去，彻底清算一下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哲学史的总账。阿尔都塞说1844—1845之间，在他俩那里发生了一次“认识论的断裂”。
这个“认识论的断裂”在哈姆雷特这里，需要用他鲁莽地杀死波洛涅斯才能促成。】
国王上
国王爱妻这么长吁短叹必是有心事。请务必明说，让我知道。你儿子呢？
王后啊，陛下！今晚我看见了多么惊人的景象！
国王怎么了，乔特鲁德？哈姆雷特怎么啦？
王后他疯了，像疯狂的天风和海浪彼此打斗在一起那样。在他疯病发作的时候，听见帏幕后面有声音，就拔出剑来，嚷着“耗子！耗子！”然后躲在帷幕后面的好老人家就在他的疯癫之中被杀死了。
【王后的复述，确认的哈姆雷特是在“疯狂”（无意识）之中杀死了波洛涅斯。】
国王啊，好惨好可怕！要是我在那儿，肯定会被他杀死。如此放任他恣意妄为，对你，对我，对每个人都是重大的威胁。
唉！谁该为这件血腥的暴行承担责任呢？我是首先难辞其咎的。我们本应防患于未然，把这个发疯的孩子关押起来，禁止他到处走动。可是我们太爱他了，不愿听从一个更好的良策。正如对待一个身患恶病的人，就因为害怕病情外露，于是任由其发展直到无药可救。他现在在哪？
王后他拖着那个被他杀死的尸体出去的时候，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就哭了。他纯良的本性在他疯狂的表面之下就显露出来了，就像一堆卑贱的铅矿之中隐藏着真金。
【“卑贱的铅矿”——在《威尼斯商人》里，铅匣子代表着死亡。巴萨尼奥最终选择的就是铅匣子。
同样的，哈姆雷特也选了铅匣子。王后这句话暗指哈姆雷特即将到英国去，这是一趟赴死之旅。
“流泪”的意思也是“死”。这一点在《威尼斯商人》里，巴萨尼奥选匣之前鲍西娅的台词里可以找到印证。】
国王啊，乔特鲁德！来！明天的曙光一旦照临山顶，我就让他上船出发。
对他的罪行，我只好巧妙地运用威权和手腕，表面上严查到底，暗中替他遮掩过去。
喂！吉尔登斯吞！
罗森格兰兹、吉尔登斯吞上
两位朋友，你们快去找几个人。哈姆雷特发了疯把波洛涅斯杀死了，尸体从他母亲的房间里拖出去了。你们去找到他，对他说话要和气。然后你们把尸体搬到教堂里去。【暗指“朱比特的神殿”，那里至今供奉着历代哲学家们。】
事不宜迟，请两位速去。（罗森格兰兹、吉尔登斯吞下）
我要去召集一些最有见识的朋友，讨论当前的变故，制定今后的打算。啊，快走！快走！我现在心烦意乱，惊恐夹杂着哀愁。（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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