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欧阳如一
第九十二章：
去广州看金灿灿
江山的徒弟张秋生叫了一辆“货拉拉”，拉上他的行李和成果丰硕的二十多幅油画走了，分别时师徒二人都流下了热泪。张秋生想：“我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师傅了，可我总得出徒，否则永在人下。”江山想：“我再也不带徒弟了，张秋生已经不错，可还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走了，没有我他是发展不起来的。”就拉下公司的卷帘门去了广州。
按照金灿灿给的地址，江山从北京坐高铁到广州火车站、倒两辆地铁到天河客运站、步行一段路再倒两辆公交车才到了协和神学院站。在国内带“神学院”的地名和站名的地方真不多，他一路都在想：“金灿灿为什么在外面躲疫情躲了三年都不回家？她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我还要不要她这个媳妇？”
“莫尼卡，门口有人找。”
江山远远就看到了一位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穿着带帽子的、白色、前襟拼着两条长长红布的长袍的女士，这是他的金灿灿吗？那人走近叫了一声：“哥。”就摘下了口罩，这三年她就像换了一个人，脸颊瘦削却红光满面，头发有点灰白却精神矍铄，她更年轻也更漂亮了。金灿灿戴上口罩说：“哥你真好，才放开你就来看我。”就带他参观了这座教会学校，综合楼、图书馆、礼拜堂、学生宿舍、室内活动场、室外运动场、食堂，所到之处都那么安静、干净、简朴；所见之人都那么温和、谦逊、友好。金灿灿在这里很有名，大家都叫她“莫尼卡”，西方有很多修女都叫莫尼卡，他们都知道她丈夫来了。
金灿灿换了便装和江山到对面饭店吃饭，饭店老板也是基督徒，和客人互问了平安，离晚饭尚早这两口子就要了壶茶说话。
“我以为你们的神学院像欧洲的修道院，是有大钟楼的教堂式建筑，没想到它是个带十字架的现代建筑。”江山说。
金灿灿说：“国内的神学院建筑最漂亮的是东北神学院，我本来应当到那儿进修，离家也近，可当时名额满了，李大哥就把我推荐到了这里。我们神学院创办得最早——1913年，也算是中国基督教的发源地。”
江山在网上查过资料，说：“你们这家神学院的创始人是穆德，美国人，基督教新教国际组织领导人之一，毕生致力于基督教各教会教派的合作，曾获1946年诺贝尔和平奖。你们神学院最早借用广州伦敦会的宿舍做课室，学生宿舍就租附近民房，首任校长是伍赖信，也是名华人大牧师，刚才见过他的画像。”
金灿灿说：“我们神学院和中国的许多教会一样，几经磨难，1938年10月广州沦陷，它先搬到香港沙田，香港沦陷它又迁到云南大理，局势缓和它又迁到粤北与岭南大学合作，粤北告急它又迁往兴梅、连县。1946年复校，1962年停办，1986年复办，迄今培养了700多名教牧人员。”
看来金灿灿毕业后也可能成为教牧人员，江山说：“一提到教会我就想到两个人：创立太平天国的洪秀全，几次高考都不弟的他在广州的地摊上捡到一本书——牧师梁发的《劝世良言》，自此创立‘拜上帝会’——中国最大的了邪教组织，那时是1836年，清道光十六年，你们神学院成立的二十三年后，洪秀全让中国当时的人口减少了一半，最富裕的地区都成了焦土，加速了清朝的灭亡。”
金灿灿说：“洪秀全虽然邪恶却是保护基督教的——他说自己是上帝的次子、耶酥的弟弟；侵华日军也保护基督教——他们当中就有信徒也不想和西方绝裂；清末出现了多次大规模的清除基督教运动，这也是八国联军进北京的主要原因；但对基督教打击最大的是文革，所有教会都解散、教堂或关闭或拆毁、好多传道人都遭受了牢狱之灾。
江山想：“主并没有保护他的教会。”说：“中国教会最兴旺的时期是民国时期，由留洋学生们兴起；世界上对基督教贡献最大的也许不是耶酥，他只是创立者，而是罗马皇帝君士坦丁，是他让这个遭受了四个世纪迫害的异教变成了正统国教，让传教士不再是巫师而教会不再是地下组织，他对基督教的贡献无人能比。”
这可能会有一场辩论，金灿灿说：“我们基督徒认为这也是主耶酥的功劳。”
江山收拢话题问：“灿灿，咱们俩认识一年、恋爱半年、结婚三个月，你又离家三年，这次你能不能跟我回家？”
“那就是结婚三年零三个月。我也很惦记我妈，她一个人怎么生活？身体可好？”
饭店陆续上人，江山就点了两菜一汤，说：“她希望我带你回去。”
金灿灿没直接回答，说：“哥，你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我们正在排练节目，我是个小话剧里的主角——你看看你媳妇的风采。你就住在附近的宾馆，我可以出来陪你，可晚上得回宿舍。”
江山感觉金灿灿不想跟他回家，吃完饭就和她去了旁边的旅店。
金灿灿从卫生间洗过澡出来，江山把她拉到床上问：“灿灿，《圣经》是怎么说男女性事的？”
金灿灿躲闪着江山，说：“在基督教的观念中，性是神所创造的，他造了人并让男女有别。性为婚姻而不是单纯的生育而设，是圣洁、美好的。夫妻关系中的性生活是神所赐的福气，也藉此生养儿女，负起繁衍人类的责任。夫妻间正常美满的性生活可以避免淫乱。”
江山发现金灿灿对《圣经》的掌握更娴熟了，可她并没有和他作爱的意思，说：“《圣经》说妻子不再独自占有自己的身体，因为这身体也属于丈夫。同样，丈夫也不能独自占有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也属于妻子。因此，夫妻不可拒绝对方的权利，除非双方同意，才可以暂时分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既然江山如此熟悉《圣经》，金灿灿就只能委身在丈夫的怀里，说：“哥，我跟你回去得马上回来，不如你在这儿多呆些天，也听听我们的短期课程。我考到这家神学院很不容易，还想在这儿完成学业。”
这就是说金灿灿还要和江山分开三年，这是一个基督徒应当做的吗？
江山在那座神学院呆了三天，参加了他们的所有活动，金灿灿每天和江山吃三顿饭并且在旅店陪他躺到晚上十点才离开，两人过得很愉快并且和谐。
“灿灿，假如中国人都是基督徒并且专职修道你看怎么样？”江山问。
“都是基督徒当然好，专职修道好像不行，总得有人做工啊？”
“上帝会安排的，全世界的人都读经而不做事仍然有饭吃，一、他们可以不吃，二、天上会掉馅饼。”
金灿灿看看江山，知道他在讽刺她，他不同意她留下来，要是过去他们就会进入吵架模式，可这次她得忍着，这就是这三年她的进步，说：“神的世界人哪里知道？”
江山郑重道：“灿灿，我想创立一种新的宗教，一种建立在世俗基础上的宗教，而不像有的教会，连基本的好人都做不到却自诩是主的忠实信徒。”
金灿灿知道江山是在批评她连个普通人家的妻子都没做好，可她已经决意把自己余生完全献给主，说：“你这是找死。”
江山知道基督教视它以外的一切宗教为邪教，目前的中国也不允许有哪怕称教而不是教的学说或组织出现，可人类真的需要宗教，一种完全符合人性而非神性的至真、至善、至美的宗教，就是信与爱。
江山回到了北京，他已经失去了那个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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