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执政、驾马，二者有关系吗？

东野毕善于驾马，他时刻要求马表现良好，却最终导致马精疲力竭而害怕逃走。颜回认为驾马如同执政，执政不能穷其力，对待百姓绝不能榨干分尽，只有懂得适可而止，才能长远安稳执政。

颜回第十八

鲁定公问于颜回曰：“子亦闻东野毕之善御乎？”对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必佚。”定公色不悦，谓左右曰：“君子固有诬人也。”

颜回退。后三日，牧来诉之曰：“东野毕之马佚，两骖曳两服入于厩。”公闻之，越席而起，促驾召颜回。回至，公曰：“前日寡人问吾子以东野毕之御，而子曰‘善则善矣，其马将佚’，不识吾子奚以知之？”

颜回对曰：“以政知之。昔者帝舜巧于使民，造父巧于使马。舜不穷其民力，造父不穷其马力，是以舜无佚民，造父无佚马。今东野毕之御也，升马执辔，衔体正矣；步骤驰骋，朝礼毕矣；历险致远，马力尽矣，然而犹乃求马不已。臣以此知之。”

公曰：“善！诚若吾子之言也，吾子之言，其义大矣，愿少进乎？”

颜回曰：“臣闻之，鸟穷则啄，兽穷则攫，人穷则诈，马穷则佚。自古及今，未有穷其下而能无危者也。”公悦，遂以告孔子。

孔子对曰：“夫其所以为颜回者，此之类也，岂足多哉？”

孔子在卫，昧旦晨兴，颜回侍侧，闻哭者之声甚哀。

子曰：“回，汝知此何所哭乎？”

对曰：“回以此哭声非但为死者而已，又有生离别者也。”

子曰：“何以知之？”

对曰：“回闻桓山之鸟生四子焉，羽翼既成，将分于四海，其母悲鸣而送之，哀声有似于此，谓其往而不返也。回窃以音类知之。”

孔子使人问哭者，果曰：“父死家贫，卖子以葬，与之长决。”

子曰：“回也，善于识音矣!”

各位听众好，第十八章颜回，我们看本文。

鲁定公问于颜回曰，鲁定公（鲁君）问颜回说：“子亦闻东野毕之善御乎？”御就是驾马。鲁定公问颜回说：“您听过东野毕这个人吗？他非常善于驾马呀。”

对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必佚。”然后颜回他也丝毫不回避，他就说“善则善矣”，说他是很能驾马，不过“其马将必佚”，他的马肯定有一天不是走失，是逃脱，它肯定逃走的。

定公色不悦，谓左右曰：“君子固有诬人也。”那么定公听的不太高兴，为什么？因为东野毕是他的臣，专门替他驾马的，很会驾马才请他来当臣的。定公听的很不高兴，他就跟左右的人，站在旁边的那些小臣，就跟他们说：“君子固有诬人也。”诬就是毁谤、嫉妒。听说颜回是个君子，难道君子也毁谤人也嫉妒人吗？人家驾的马比他好啊，就不行了吗？就要酸人家一下吗？

颜回退，后三日，颜回就走了呀，然后过了三天。牧来诉之曰，牧就是马官，管理马的人，来告诉定公说啊：“东野毕之马佚，两骖曳两服入于厩”，他说东野毕他的马逃走了，两骖跟两服怎么回事呢？古代的马达官贵人的马，一个车子前面四匹马，四匹马靠中间的那两匹叫两服，外侧的这两匹叫两骖。那外面的两匹马逃走了叫做两骖曳。两服入于厩就是里面的那两匹没逃跑，逃不了。因为外面容易逃，里面夹在里面不容易逃，那两匹最后回到马房，那个厩就是马房。说四匹出去只剩下两匹回来的意思。

公闻之，越席而起，促驾召颜回。定公一听到，越席而起，马上跳起来。啊！果真有神人啊，竟然料中这个东野毕马会跑掉。来来来，赶快去把颜回给招回来。

回至，公曰，颜回到了，定公就问他说：“前日寡人问吾子以东野毕之御”，前几天我问你，吾子就是你，说东野毕很善于驾马。“而子曰‘善则善矣，其马将佚’”，而你说是没有错，会驾马，但是他的马会跑了。“不识吾子奚以知之？”不晓得你为什么能够知道这个现象呢？

颜回对曰：“以政知之。”颜回就说啦,说根据为政的道理我推想而来的。

“昔者帝舜巧于使民，造父巧于使马。”说过去这个帝舜，他呢非常能懂得使民之道。而造父呢，他是周穆王的时代的一个人，巧于使马，非常懂得用马之道。

“舜不穷其民力，造父不穷其马力，是以舜无佚民，造父无佚马。”那个舜之所以懂得使民之道，是不穷其民力，就是使用百姓充调民役适可而止。要让他们的精力，精气神还能够长养的状态下，还能够保留的状态下，就让他们回去了，不可以把他们榨到筋疲力竭，对不对？精疲力竭一次就怕了嘛，是吧？造父呢不穷其马力，造父很善于驾马。但是它的马精力使用到七成适可而止，不能够把它榨到十成，榨到很怕很怕的，对不对？所以呢，大舜的下面，没有逃跑的民，造父呢，没有逃跑的马。

“今东野毕之御也，升马执辔，衔体正矣；”说东野毕你看他驾马，他跨坐到这个马上，执着这个控马的缰索，辔就是控马的那个套头跟缰索。衔体正矣，那个马口咬着那个绳索，位置也非常的端正。

“步骤驰骋”，步是慢的，骤是快的，就是慢走也好，快跑也好，它进进退退非常得体。“朝礼毕矣”，说这个东野毕，对于马来说能够调驭的所有的这个礼数都是非常恰当。

“历险致远，马力尽矣，然而犹乃求马不已。”可是这个东野毕，我们说他会善驭，是因为他升马执辔，衔体正矣，步骤驰骋，都很好啦，所以我们说他很善驭。可他有个缺点，什么缺点呢？历险致远，他的马跟着他历险致远，走到颠簸的地方又走很远很远，一走一整天非常疲惫。马力尽矣，已经快没力气了。然而犹乃求马不已，然而他还要表现他比别人更善于驾马，所以他还要再求这个马要有更好的表现，让这个马精疲力竭为止。

“臣以此知之”，因为马每次被他驾完就会怕，所以我可以知道说，有一天那个马只要一有机会肯定会咬断缰绳，脱逃而去的。

公曰：“善！诚若吾子之言也，吾子之言，其义大矣，愿少进乎？”定公就说，说哎呀！说的太好了。确实是如您所说的一般，他很会驾马，可是呢把马力给用尽了，用尽不打紧，还要再使它更精疲力竭。那您说的这个法呢，这个意思很好啊，意义也很好，是不是呢还有什么可以教给我的呢？

颜回曰：“臣闻之，鸟穷则啄，兽穷则攫”，我听说鸟困穷的时候，急的时候，生命有危险的时候，它就会啄人了。兽穷则攫，兽如果它已经无路可逃的时候，它就会攻击人。攫就是用爪子抓人。“人穷则诈”，人没有办法的时候就会使用一些诈术来逃生。“马穷则佚”，马没有办法了，太劳苦了它就逃了。

“自古及今，未有穷其下而能无危者也。”这个话锋一转，颜回就把它转到这个为政上面，因为鲁定公是一个为政的人，对不对。借着这个东野毕，他的马跑掉的事情要来说一下，为政者应该怎么做？应该要有爱护百姓的心，使用民力也要适可而止，这个征民的税也要适可而止。天底下从来没有说把百姓榨的一干二净，而自己还能够安安稳稳坐在那里没有危险的，不可能有这样的执政者。这样告诉定公说要爱惜民力，从这个短短小小的事故上要去思想一下自己为政，到底现在是安还是危啊。

公悦，遂以告孔子。这个定公听了很高兴。把颜回说的这个有道理的话，告诉孔子。

孔子对曰：“夫其所以为颜回者，此之类也”，说哎呀，颜回之所以称为颜回，是孔门里面的第一高徒正是因为他如此。怎么样如此呢？就是诚信正直，有什么说什么，他也不会因为定公在那，而是定公的臣在那他就逢迎拍马，这个直话直说，反正这个也无伤大雅。

“岂足多哉？”孔子说，这个呢，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够像这样诚信正直的，而且能够借着这样的小事情，还能够来匡正他的国君，引人向道，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好，现在我们接着往下讲。孔子在卫，昧旦晨兴，孔子那个时候在卫国，昧旦是指黎明，就是天还没很开的时候。晨兴，早上了，很早就起床。颜回侍侧，闻哭者之声甚哀。颜回刚好在孔子的旁边，那么听到了有个人在哭，哭的声音非常的哀凄。

子曰：“回，汝知此何所哭乎？”孔子一时兴来就问颜回说，你知道这个人她的这个哭声是在哭什么事呢，为何而哭呢？

对曰：“回以此哭声非但为死者而已，又有生离别者也。”那颜回就回答说，我认为这个哭声不但只是有这个家人或亲属过世而已，应该还有这个生离，活着的人不得已要分离那种哀凄存在。

子曰：“何以知之？”说你怎么知道呢？

对曰：“回闻桓山之鸟生四子焉”，说我曾经听过呢，桓山有一种鸟，它生了四只儿子。“羽翼既成，将分于四海”，然后那个四只小鸟渐渐长大，羽毛渐渐丰满了。然后它们要分道扬镳，要飞到各方去自谋生活了。

“其母悲鸣而送之，哀声有似于此”，那只母鸟非常哀凄的去送这四只小鸟。因为它们要分道扬镳以后就不能见面了，那个时候的哀凄，发出了哀鸣的声音跟现在所听到的这个非常的相似。“谓其往而不返也”，就是因为为什么这么哀凄呢？因为这个鸟这一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

“回窃以音类知之”，说我因为现在这个哭的这个人哀凄的声音，跟我当时听过的那只鸟，四只小鸟要分别的时候声音很类似。所以我在揣测他不只是这个跟有人过世的那种哀凄，而且还有生离的那种哀凄存在。这个可见得万物之情都是互通的，人有内心有黄庭，万物也有一个散发情感的地方，那个感应的中枢是一致的。

孔子使人问哭者，孔子叫一个人就问问这哭者是不是这样啊。果曰：“父死家贫，卖子以葬，与之长决。”说为什么他这么哀凄呢？因为父亲刚过世，然后家里很贫穷啊，没有办法去埋藏他，所以就卖了他小的儿子，然后要来准备凑一点钱来埋藏他的父亲。要跟这个小的儿子要诀别啊，所以非常的哀凄，那父亲死了也很哀凄。想到自己这么可怜的也很哀凄。那个哀凄的声音，跟那个鸟所散发出来的差不多。

子曰：“回也，善于识音矣！”说，哎呀，这个颜回是非常懂得从声音里面去辨别人的内心世界啊！那当然是一个眼神也有内心世界嘛，对不对？一个动作也会有，一个笑容也会有，一个哀凄的眼神也会有。那人说话的声音的语调，哭的时候的声音，唱歌的时候的声音的样子，都足以表露出他内心的世界。因此外在的这一切的表现都源自于内在，一切都是要以内在为本的。

好，我们今天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