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给你买的手套又丢了？今年这是第几付了？？败家子！”蔡晶推了一下小弟，恨恨地说。小弟仰头望着母亲凶巴巴的一张脸，小嘴朝下撇起来，眼眶由白变红，瞬间就汪满了一汪水。
蔡晶又推了小弟一下，骂道：“一个男孩子家，动不动就哭，没出息到家了！不许哭。”
小弟闭紧嘴巴，忍着泪，可泪水不听使唤，哗啦啦地淌下来。
蔡晶没理孩子，转身进屋，嘴里还在念叨着，声音高亢：“你妈失业了，知道不知道？知道什么叫失业吗？就是吃饭得买便宜菜了，就是没钱一年给你买十付手套了，就是吃政府救济养活你成了大问题了，知道了吗？知道了吗？？”
小弟越哭越凶，呜呜地大了声。他倒腾着小腿跟在妈妈背后，伸出小手去拉妈妈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不会......再丢手......套了，不...会...了。我听话！”
蔡晶脸上也流着河，她甩掉孩子的手，去擦眼睛。擦净了，转身蹲下，盯着那对小小红红的眼睛，一把把孩子拉进怀里，说：“小弟，对不起，妈妈不该老是跟你发脾气，可你知道爸爸不要我们了，妈妈又没了工作，咱们在国外又无亲无故，怎么办呢？你这么小，这么小，怎么办呢？”
小弟的新手套是在一元店买的。黑白相间，和沃尔玛十元钱的手套长得一样好看。小弟每天上学，学会脱了雪衣雪裤，就把手套塞进雪衣的袖筒子里，还学会课间玩耍的时候不再摘手套，哪怕天热手里出汗，也坚决不摘。
天暖了，操场里的雪开始融化，草坪黑一块白一块地裸露着，一踩就是满脚泥。操场边缘是个大草坡，临近马路，坑洼处冬天堆满了马路上推下来的积雪，这时融化成几个好看的小湖。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站在草坡上大喊大叫，从草地上捡石子树枝往下扔。
大个子戴维平时就爱招惹小弟，老笑话小弟个子小，“你都七岁了，怎么比幼儿班四岁的人还矮呢？小矮人！”说完，不是拨拉一下小弟的头，就是拽走小弟的帽子。
戴维往湖里扔东西扔了半天，再也捡不到石子了，就顺手从身边小弟的手上揪下一只手套来，刷地一下扔进了小湖。小弟尖声大叫，“我的手套！我的手套！！”喊着叫着朝草坡下跑去，两只沾满泥泞的雪靴笨笨地甩着。
小弟扑进小湖的时候，孩子们还在草坡上高声吆喝着，“唉，唉，小弟小弟，老师不让下草坡呀，你快回来！”
那天的阳光很亮很白，小弟小小的身体就在白亮的光里倒进了小湖。小湖本来是比小弟浅的，但厚重的雪靴把小弟拖倒了。那靴子实在太沉重了，小弟想站，却再也没有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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