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懂一件艺术作品？（3）
大家好，我们上面聊了艺术的种类，知道该从哪些角度欣赏艺术，也粗略的了解了一部分艺术史的知识。当代艺术在上世纪70年代出现之后基本上把西方现代艺术的各大流派都演练了一遍，并带动了中国艺术市场的爆发和与国际艺术的接轨；而在市场回落之后，当代水墨在孕育了三十年之后开始登场，承担了学术和市场的双重责任。今天我们看到的这四种艺术形态不是凭空出现的，了解整个艺术史的框架也有利于我们理解当下的艺术形态。那么我们就先花几分钟时间来捋一下这个脉络。
我们先来说西方艺术史。在西方，艺术大体上分为两大部分，传统艺术和现代艺术。传统艺术就是指写实绘画，而写实绘画的高峰期就是从文艺复兴到印象派；现代艺术则是从后印象派开始至今150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印象派以及以前全是写实，不管是文艺复兴时期古典主义的写实，还是17、18世纪巴洛克和洛可可的宫廷写实，不管是后来的学院派写实还是新古典主义的写实，不管是浪漫主义的写实还是现实主义的写实，直到印象派也都没有逃脱写实绘画的范畴。在印象派之前的所有艺术家，一生为之奋斗的都是如何将写实技巧发展到最完美的地步。
从后印象派开始出现了三位大师塞尚、梵高和高更，他们被称为比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更伟大的人，他们分别引领了后面一系列的艺术流派，塞尚被毕加索称为所有人的爸爸，也就是从后印象派的三位大师开始，艺术走向了现代主义。我们至今能看到的纷繁多样的艺术形式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在后印象派之后具象艺术开始走向抽象，塞尚这一支注重理性，讲求用几何形体、点线面的形式来表现事物和观念，到毕加索的立体主义、之后的未来主义、至上主义、构成主义，艺术变成了冷抽象；而梵高和高更追求热烈的、感性的表达，用强烈的色彩来把情感诉诸画面，之后的野兽派、表现主义将艺术带向了热抽象。抽象到了极致，架上绘画就宣告死亡了，后面开始出现观念艺术、行为艺术、装置艺术等各种不同的艺术形态。
在后印象派之后还有两个重要节点，一个是杜尚，就是把小便池放进美术馆的艺术家，他让现成物变成了艺术品，也就是说从这时候开始任何物品都有可能成为艺术品。另外一个就是博伊斯，他提出人人都是艺术家，艺术与现实生活，艺术品与普通物品，艺术家与普通大众之间的界限被打破了。
这就是整个西方艺术发展史的脉络，印象派之前都是写实，后印象派之后从对客观的关注转向自己的情感表达，这也是印象派之所以重要的最根本原因。印象派是写实最完美的表现形式。
跟西方艺术的两大分类相似，中国美术史上也有两个分类，但它不是以时间为结点，而是以风格为依据，两种类型的艺术并驾齐驱，交相辉映。明代董其昌提出了一个重要的理论，就是南北宗，这个是参照禅学的提法，将中国的山水画家分成了南宗和北宗。南宗多是文人画家，追求笔墨，以书入画，画风较为古拙朴素，我们熟悉的王维、苏东坡、画出富春山居图的黄公望、明代唐伯虎，清代扬州八怪都是南宗；北宗多是院体画家、宫廷画家，追求技巧，画风较为奢靡艳丽，18岁就画出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就是典型代表。明末之后尽是南宗。山水画经历了五次变革，政治稳定的大一统时期院体画家为宫廷服务占据了主流，而政治动乱或异族入侵的时期则是文人画孕育和发展的重要时期。
对应中国美术史的发展，也有几个重要时期，被称为唐人气韵、宋人丘壑、元人笔墨。也就是说宋以前的画家追求气韵，宋人追求形似，注重描摹丘壑，猿人注重笔墨语言本身。北宋是中国山水画的黄金时代，这个时期画家在写形能力上已经达到完备的程度，苏轼就曾提出过绘画终结论，他也提出了最重要的文人画的概念。文人画家不再以气韵和再现为本，而是讲求艺术本身的笔墨语言，到了元代这种风气达到顶峰，所以元朝也是文人画的巅峰，被称为元人笔墨，我们现在看到的诗书画印一体的形式就是从元代开始的。
而在中国美术发展史上有四次中西融合，一次是南北朝时期，因为佛教传入，带来了凸凹画法，刺激了中国画家对阴影画法产生更进一步的兴趣，催生了线描作为独立的表现手法；一次是明末清初，明暗法和透视法通过耶稣教会传入。西方风格对中国画家作品的影响，还仅限于一些细节的借用，却没有产生基本上的结构变化。清初六家之一的吴历虽然皈依了基督教，但是画风基本上没受影响；第三次就是清末民初的时候，这次不再是宗教的传入了，而是船坚炮利，它迫使中国画家开始主动学习西方艺术，康有为、徐悲鸿惊叹西方油画的写实技巧，开始用西方写实绘画改造中国画，由此写实绘画开始进入中国，之后出现了写实山水；而到了19世纪70年代，西方现代艺术传入，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们把整个西方现代艺术以来的各种语言模式都演练了一遍，形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纷繁复杂的当代艺术面貌。
这可以说是最简明的中外美术史了，西方传统的写实绘画、近150年的现代艺术与中国上千年的传统水墨，经由四次融合、发展形成了今天的面貌。我们在欣赏艺术的时候首先紧要的是在脑海中有这样的一个框架，同时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哪种类型的艺术作品？是延续了千年的传统水墨还是从西方学习的写实油画，是受到西方现代艺术深刻影响的中国当代艺术，还是让我们傻傻分不清的当代水墨？
那么接下来当我们要面对一件具体的作品的时候，我们该如何下手？我接下来就来给大家提供一个方法，那就是用图像学的方法来分析一件艺术品，我们先从一个小故事讲起吧。
我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叫作《窈窕绅士》，孙红雷在里面扮演一个暴发户，故事的主线是讲林熙蕾饰演的女主负责将孙红雷包装成绅士来追求一位女明星。有一段剧情是讲林熙蕾教给孙红雷如何在参观达芬奇的画展时，假装成为懂艺术的行家。这里面有两个细节，因为达芬奇展览的作品都是小幅素描，所以林熙蕾提醒他带上放大镜，另外一个就是要求孙红雷恶补艺术史知识，逢人就背诵。这当然有夸张的成分，我是没有看到过谁带放大镜看展览的，然而能够侃侃而谈相关的艺术知识，确实会给人一种很有审美和品味的感觉。
这其实就是图像学的应用，我们日常在欣赏作品的时候也在用这个理论，只是没有系统的认识到。我们看一件作品的时候有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叫做前图像学描述，简单说就是画面上面有什么？很客观的描述；第二层面就是图像暗含的常规意义，就是画面组成的这个叙事的内容，这里听不懂没关系，我们接下来会带大家以一件实例来解释；第三层就是图像生产的文化密码。那好，我们现在就以达芬奇《蒙娜丽莎》来试着去理解这三个层次。
首先我们来看画面中有什么？这是一位妇人的肖像画，她面向观众，双手交叉在胸前，面带神秘的微笑，她的背后是山水风景。细看的话会发现两侧的山水的地平线并不一样高，左侧明显低一些。这就是我们只看作品就可以得到的纸面信息，这种对画面本身有什么的客观描述，就像是小学时候的看图说话。
我们结合之前讲的艺术语言的逻辑来看的话，可以分析他的构图、色彩、素描和光影，由此来展开对于画面中人文主义的探讨。比方说我们可以看到背景左右两侧的地平线是不一样的，左侧的低很多，当我们俯视一个人物的时候再加上她模糊的轮廓线，就会给我们亲切的感觉。而右侧硬朗的轮廓线再加上较高的视平线会给人庄严的感觉，柔和模糊的线让人亲切，硬朗的轮廓让人有距离感，所以蒙娜丽莎这幅画会给人既亲切又庄严的感觉，这就是通过写实绘画的语言来表达亲切和庄严的感受。
第二个层面，图像暗含的常规意义，也就是说这幅画在讲什么？这是一幅肖像画，蒙娜丽莎是她的名字，为蒙娜丽莎绘制肖像就是他的常规意义。然而对于有叙事性的绘画来说，他的常规意义就是描述的故事本身，里面的人物不只是一个人物，他还有具体的名字，事件也是具体的事件。比如说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很多都取材于圣经故事，圣经故事就是油画的常规意义；
第三个层面就是图像产生的文化密码，历史背景、周边故事、对后世的影响等。文艺复兴之前，是很少描绘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人的，中世纪之前是一个符号化的人，中世纪更多米描绘的是神，而到了文艺复兴才开始表现真实世界的人，人的地位也提升了。《蒙娜丽莎》是达·芬奇最喜爱的作品，作者生前一直把它留在自己的身边。直到达·芬奇去世后，法国国王才从达·芬奇的弟子手中买下。从此，该作品被收藏于法国罗浮宫。《蒙娜丽莎》之前并没有那么有名，是在1911年被盗之后才变得世人皆知。每年慕名而来到卢浮宫欣赏《蒙娜丽莎》作品的人数，大约有800万左右。
这就是欣赏《蒙娜丽莎》的方法，掌握这个方法再加上艺术史的知识，结合自己的阅历我们就可以从容欣赏艺术作品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懂艺术、爱艺术、聊艺术的“窈窕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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