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钰听安儿说范夫人请二公子帮忙解决此事,不由皱眉说道:“庭瑞只是着急地来全真庵,可是我们没回来你们又能怎么办?”
“是,二公子和范公子一向交好,如今范公子出了事他当然急于相助,可是我又没有什么好主意,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郝道长他们就回来了。”安儿说道:“郝道长大致问了问二公子范家的情形,哈哈一笑说道:‘师父早就料定了此事,所以特意差我们先赶回来,师父他们就在后面呢!’
二公子一听大喜过望,赶紧带了郝道长、王道长和刘道长去范家。当时我听着二公子说的情形,真想跟在他们后面去范家看看,可是庵里没人照看,我只好耐着性子等他们回来。
我记得郝道长他们回全真庵的时候天刚过午,太阳还老高着呢,郝道长他们不顾一路劳累就赶了过去。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时辰,一直到天黑得透透的了都还没有回来。我在庵中等得又焦急又害怕,不知道他们去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
“原来师兄早就料定了此事?却怎么就派了郝大通他们回来,这三个小伙子行不行啊?”周伯通好奇地问道:“郝大通平时看着有点儿冒失,王处一又只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这刘处玄我可没见过,不过我听马兄弟说那是个极俊秀的小伙子,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样的本事?”
“郝大通于阴阳一道颇有根基,所以我教他符箓更多一些。之前他于此一直颇为精通,我稍加指点他就大有所进,实在是远远超出我的期望。临出昆仑山时我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派了他来。”王重阳说道,“王处一聪明伶俐,甚有机智,有他给郝大通做帮手最合适。刘处玄初出茅庐,最需要的是现实之历练,所以我让他来只是多经些世事,多见识一些于他的修行更有好处。”
“师兄既然说郝大通精通此事,那想必处理起来不用大费周折。安儿,当天他们回来没有?”周伯通听王重阳这么说,不由放下心来,继续问安儿道。
“我一直等到后半夜,想着或许今天不回来了,刚想关上庵门歇息,突然看到从远处亮着几盏灯笼过来了几个人。我听着那几个人的谈笑声,正是郝道长他们,于是赶紧打开庵门把他们迎了进来。
原来郝道长他们去了范家看到范公子的情形后,郝道长见怪不怪,只是略施了些小法术就制住了范公子的疯劲儿。听说那范公子清醒过来后,先是看着郝道长发愣,紧接着才慢慢缓过神来,抓住郝道长大说一通。
范公子说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般,梦里只是一团黑雾,雾中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叫喊着要抓自己走。他四处呼救,可是周围原本熟悉的人却一个个形同陌路一般!他心中惶急,那女人却一直不肯撒手,两个人挣扎厮打的时间极为漫长,他的情形十分险恶!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股清风吹散了那团黑雾,那女人也就随同黑雾一起散去了,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三位道长在跟前。听说范公子欢喜得如同获了新生一般,拉着三位道长一个劲儿地道谢。”
“郝大通没有申斥范明叔吗?”王重阳问道,“没有对他言明厉害?”
“这个我倒没问,”安儿回答道,“我只听刘道长和王道长都对郝道长大加赞赏,说这下范公子以后恐怕不敢再逞能了。我看郝道长的样子倒是高兴还来不及,却不知道责怪范公子没有。
我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原来范夫人看郝道长他们救了她的夫君,赶紧求告道长去她的娘家走一趟,因为周家老太太自那天之后情况和范公子差不多,头疼比之前更厉害了,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
郝道长他们只好又去了一趟周家,周老太太的情况又和范公子不同。郝道长说她与她家大儿媳结怨太深,只是一时化解恐怕难以消除根本,所以除了画符驱除之外,又给了周老太太一部经书,让她平时好生诵读,超度亡人之外也能增强自身正气,自然邪魔外道不敢来侵。那周家人这才千恩万谢地把三位道长送出门来。”
“幸好解决的圆满,救了范周两家两个人的命!”谭处端说道,“没想到郝师弟还有这等本事,倒是让我羡慕得很!”
“你们师兄弟几个原本根基不同,为师我只是根据各人的天资禀性分别教授,所教内容虽然不同,但是对你们的期待却是相同的。马钰,你和谭处端年龄最大,更需要明白此中道理,万万不可随意和人攀比,更不可像范明叔这样随意施展道术,平白给自己惹出事情来!”王重阳说道。
“是,师父。”马钰和谭处端两个人连忙答应。
“安儿,范明叔这件事我都清楚了,并没有你多少过错。”王重阳对安儿说道,“郝大通他们让你来,想必还有其他事?”
“是,”安儿回答道,“郝道长他们处理完这件事,心情大好,他们派我来一则是告诉道爷您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您不需为此担心,另外则是想请您示下,他们是留在全真庵还是来这金莲堂?我看这三位道长都是想过来找您的,但是没有您的恩准,他们谁都不敢随便过来。”
听安儿这么说,王重阳不由微微一笑,“他们留在全真庵另有用处。安儿,你且告诉我,这半年多可有人去全真庵拜访问道吗?”
“道爷,那自然是有的!您可不知道,这半年多来,每天都会有人来全真庵打听道爷,可是一听说您不在庵中,他们就都失望地走了。我想,这些人多半也是慕名而来的,诚心学道本是好事,不过如果都像范公子那样一心只为道术而来,那可就麻烦得很了!”安儿说道。
“哈哈,安儿你也知道这个道理!我们修道更多的是在于修心,修的是一个平和之境,有人却是为着更多的不平,须知不平之事也是由心生,要除掉诸多不平自然还是需要在心上下功夫。”王重阳说完,看了谭处端一眼,“处端,你行事最稳重,如今在金莲堂中也颇见识了我授课行道之法,如今我让你回全真庵去为人讲道传经,你可愿意?”
“师父,我愿意,不过,”谭处端先是点头称是却又有些犹豫,“师父,弟子修行尚浅,不知是否有这些能为?”
“你原本就有深厚的儒学功底,我们全真道讲究的是三教合一,你在原来的儒学基础上修佛立道并非难事。你如今只于讲中学,学中悟,岂不是进界更快?”王重阳说道,“给人讲授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激励?你且试一试。”
“是,师父。”谭处端点头称是。
“全真庵中我给你留下郝大通和王处一,你回去后就让刘处玄来金莲堂,让他随我多加修习。”王重阳说完对安儿一笑,“安儿,我把你留在金莲堂与众人一起听课修习,你可愿意?”
安儿一听乐得嘴巴都合不拢:“道爷给我这个机会,我自然求之不得!”
“这机会也不是我给你的,就算我给你这个机缘,你却没有这个悟性我又能把你怎样?”王重阳笑道,“没想到两部经读下来,你心有所得,这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师兄,你对这几个弟子都有安排,怎么偏偏把一个重要的人忘了?”周伯通说道。
“我忘了谁?”王重阳闻言一愣,看着周伯通问道。
“就是邱哥儿啊,自从他来到我这儿,原来是一直侍候王老爷子,如今王老爷子去世,你却只让我安排邱哥儿去和我的家人一般清扫院落,料理家务!邱哥儿那是什么样的天分,让他做这些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周伯通十分痛惜地说道。
“你觉得可惜,那你就收下他作弟子好了,又来和我强辩什么?”王重阳问道。
“哎,师兄,你怎么这么说?人家几年前来我这儿就是冲着你来的,如今跟你回到宁海你当是为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周伯通脸上显出少见的严肃表情来,“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这宁海城里的一个土财主,可是你不一样啊,你是大家眼里神乎其神的活神仙!”
几个人正说得激烈,突然有个家人跑进来禀报:“道爷,老爷,马家娘子来了。”
马钰一听说是孙富春来了,不由一愣,心想:“她来做什么,难道是听说我回了宁海,所以特意赶来叫我回家不成?”
马钰正在发愣,却听到王重阳轻轻一笑,说道:“到底还是来了。”
“师父?”马钰犹疑地看着王重阳,大惑不解。
“不妨事,请她进来吧。”王重阳说道,看马钰想要回避,他连忙笑道:“马钰,今天不同以往,你也可以见她一见。”
马钰听师父如此说,只好留在当地。
没过多长时间,孙富春带了燕儿和莺儿翩翩而来,见到王重阳脸上不由稍微一红,不过很快却又神情自若,对着王重阳福了一福,说道:“孙富春拜见道长。”
“夫人请起,”王重阳微一点头,问道:“最近可是心有所悟?”
孙富春稍微一愣,随即领悟,不由淡淡一笑说道:“道长一向心思敏锐,自然能察常人所不能察。孙富春虽只是一介女流,却能得道长如此关切,心中自是万分感激。弟子原本蒙昧,自他出家以后,只觉得这每天的日子味同嚼蜡一般十分无味。
幸好那天庭瑞将谭道长写的《清静经》拿来给我,我细细读来,竟然有了诸多意味,想着这‘清静’二字难得,能有清静之福于我也是今生有幸。如今我已将家中事务尽皆托付于儿子媳妇,自己一心前来拜师修真,还望道长成全!”
“夫人悟性甚佳,如果专一修行倒能够成其正果!”王重阳笑道,当即收孙富春为弟子,赐名孙不二,道号清静散人。
谭处端、马钰见师父又收了弟子,都上来道贺,谭处端神情爽朗,马钰却总有几分不自然,倒是孙不二落落大方,和各位师兄见礼相叙,言谈间颇为豁达自如。
跟随孙不二前来的燕儿和莺儿也随夫人出家,孙不二之前看她们年轻还曾劝阻,无奈二人一向心思机敏,之前伺候夫人笔墨书画,眼界不凡,回复孙不二都振振有词,孙不二也就不再相劝。如今三人一同修行,互有照应,倒也和谐融洽。之后孙不二又收二人为弟子,自创了清静一派,另有一番成就。
周伯通看王重阳收了孙不二,虽然自己也前来恭贺,不过还是流露出疑惑和不悦来:“师兄,我看你收哪个弟子都是轻松自如,从来不曾有半点为难,怎么偏偏对邱哥儿一人刻意刁难,迟迟不收?难道你也学别人欺负他年龄小,或者家里穷吗?”
听周伯通这么说,王重阳瞪了他一眼,一时没有说话,就只背了手向院中的凉亭走去。
周伯通见他不回答自己,就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师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执意不收他,我也好给他安排一个出路,别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王重阳听了这番话,停了下来,背着手看着周伯通,气得想笑,又觉得不妥,就看着周伯通问道:“你说那邱哥儿好,那到底觉得他好在哪里?”
“这个嘛,”周伯通没想到王重阳会这样问他,挠着头想了好半天,才说道:“他很聪明,悟性又好,这段时间你讲的经文,他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倒背如流,自己还能说出一番颇为深刻的理解来,我听了都觉得很佩服。至于和你的大弟子、二弟子相比起来嘛,我看倒是更胜一筹!”
周伯通原本与马钰相熟,对马钰的人才、天分了解极多,对谭处端虽并不了解,不过看他的言谈举止,知道他很有学问,但是在他看来,这二人再如何好都比不上邱哥儿在他心中的地位。
“还有呢?”王重阳听周伯通对邱哥儿赞不绝口,脸上也颇见欣喜。
“他小小年纪就道心坚定啊!您就说我这马贤弟吧,不是我说他不好,就单说你度他出家花了多少力气?可是邱哥儿,人家那可是自幼就自愿出家,这几年就一直在打听、寻找你的下落,这不刚找到了,马上就跟随过来要拜师,这难道还不够道心坚定吗?”周伯通说道,“所以你别欺负人家年纪小啊!”
“我何时欺负过他年纪小?”王重阳依然从容不迫地说道,想着周伯通的话又缓缓点点头:“倒是家里穷、未曾受过富贵一节,值得考究。”
“哦,原来你不是欺负他年纪小,是觉得他家里穷,所以不想收!”周伯通心里的怨气显然是积聚了很久,此时不吐不快,“果然不错啊,你看看你收的那几个弟子,哪个不是家族显赫,人物俊秀潇洒?可是邱哥儿却是自幼家贫,如今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有几件完整的。真是不比不知道,这么一比还真是明显啊!”
“我收弟子并不论贫富。”王重阳安然地回答道,不过他看周伯通的样子不由有了一个想法,就又缓缓说道:“既然你有此一说,又觉得邱哥儿受了委屈,不如你就把他收在你家里,叫他随你在家享福也好。”
“你真不收他?”周伯通听着王重阳的口气不由更来气了,直眉瞪眼地问道。
“如今就是不能收!”王重阳的神态仍然十分悠闲。
“你真不收那我就把他养在我家里!”周伯通赌气地说道,“我让他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我还要给他娶一个再漂亮不过的媳妇,不强过跟你吃素、读经,只是一味的清静自守!”
“很好,很好。”王重阳慢慢说着,竟然径自去了。
“很好就很好吧,偏偏还弄出这副神态来,你真当我不敢吗?”周伯通看着王重阳的背影狠狠地说道。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跟随在身边的王管家,赌气般地叫道:“王喜!”
“老爷。”王管家连忙走上前来。
“你知道邱哥儿现在在忙什么吗?”周伯通问道。
“前些日子您说王道长让他随家人们一道听候吩咐,恰好家里的园丁年老体衰,我就让邱哥儿暂时代了园丁一职。这段时间我也曾看过,他把园中花草侍弄得很周到,比咱家的老园丁在时更精心、细致。”王管家回道。
“亏你还真下得去手!”周伯通看着王管家说道,“那都是粗人做的活,你也让他做?”
“老爷,当时我派给他这些活的时候,他高兴得很,根本就没说什么。我想他一个穷小子,能有这份差事就不错了,偶尔我看院中脏了,还让他帮着打扫呢!他都是立刻动手,从无二话,倒真是好使得很呢!”王管家觉得自己是为周伯通出力,所以觉得做这些理所当然,还只是一味地卖好讨巧。
“我呸!你简直是岂有此理!”周伯通刚才一番怒气无处发泄,此时不由怒斥道:“你以为我在夸你办差事办得好吗?从今天起,你在这院子里专门安置一套房屋给邱哥儿住,再去置办几身好衣服,要比之前你家大公子、二公子穿得还好,以后就把邱哥儿当作自家公子一般看待!”
“啊?”听周伯通这么说,王管家吃惊地张大了嘴,“老爷,您这么做是不是应该先和大公子、二公子商量一下?这事非同小可,您现在这样待他,少不得将来置办房产、打理店铺也要有邱哥儿一份?”王管家知道自家老爷一向于财产方面不大在意,于是习惯性地提醒道。
“你先按我说的去办吧,”周伯通怪眼一翻,“该和他们商量的时候我自然会商量!”
“是!”王管家赶紧派人去找邱哥儿,又命人收拾出一间上房来给他居住。
原来金莲堂建好之后,前来学道的人着实不少,周伯通就把那个院落的东西两侧设为客房,以备远道而来的道徒住宿使用。邱哥儿来到周家后,原本和美玉王一起住在客房,后来美玉王故去,王重阳吩咐周伯通不得对邱哥儿给予特殊优待,只让他与众道徒一起居住。
周伯通一直以为王重阳早晚会收邱哥儿为弟子,因此对他的指令一概应允。无奈如今他一再恳请王重阳收下邱哥儿,王重阳却总是推三阻四,周伯通着实不满,一气之下就带邱哥儿来到前院,让他住进王管家安排的上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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