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春,时代出版社及其下属印刷厂由苏方移赠我国政府,蒋路调人民文学出版社,从此长期从事俄苏文学的选题计划制订、组稿、审校、出版等工作。最初编发古典作品和文艺理论,“文革”后的几年,业务范围拓宽,以外国文学史为重点,如《欧洲文学史》《瑞典文学史》之类。1978至1983年任外国文学编辑室副主任,分工管俄苏、东欧和西方各国的书稿;同时作为编委和工作组成员,参加本社与两个兄弟单位协作的三大工程——《外国文学名著丛书》、《外国文艺理论丛书》和《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丛书》的选题、组稿、审稿工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巴尔扎克全集》、《托尔斯泰文集》等多卷集图书,都是在他具体指导下着手进行的。
“三套丛书”创始于1959年,“文革”期间自然中断了,1978年恢复出版,历时40年。到1999年,《外国文学名著丛书》已出152种,《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丛书》已出11种,《外国文艺理论丛书》已出20种。几乎囊括了东西方各民族自古代、中世纪至近现代思想艺术均臻完美的史诗、诗歌、戏剧、小说等体裁的杰作,基本上“集各国文学精华之大成,反映出世界文学发展演变的历史过程。”“出版如此规模宏大而又系统的外国文学与理论著作的丛书,在我国是一个空前的壮举,在国际上也可以与为数不多的同类丛书并驾齐驱。”“这是建国后在党和国家的号召和支持下完成的一项重要的文化建设工程。”(《三套丛书编委会工作总结》)而蒋路既是这几套丛书的译者之一,而且又是编委之一,对选题的修订和补充起了重要作用。
1952年蒋路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三次(1960年)和第四次(1979年)代表大会、中国作家协会第四次代表大会(1984年)。1979年起当选中国外国文学学会理事、中国俄罗斯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和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理事。1983年授“编审”职称,同年获文化部出版局先进工作者称号,1900年获“韬奋出版奖”,(中国出版界最高奖)1991年经国务院批准享受政府特殊津贴。1982、1985和1989年应邀分别出访联邦德国、捷克斯洛伐克与苏联。1984年起,《北京晚报》、《出版工作》杂志、《光明日报》、《广西日报》和《新闻出版报》先后为蒋路写了专题报道。1997年荣获中国作家协会颁发的“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文学翻译彩虹奖”。
蒋路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一直是出版社的专家委员会的委员(其前身是编审委员会),并长期担任专业职务评审委员会委员。外国文学出版的长远规划和年度计划,甚至具体到一些重要书稿的组稿、编发,都凝聚了他的心血,他在职时是主力,离休后是顾问。
“文革”期间,蒋路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而进了“牛棚”家被抄,工资冻结,只发生活费。1969年秋,被遣往湖北咸宁文化部“五七干校”劳动改造,让他去做犁耙田等重体力劳动、直到1972年底才告别干校回到北京,重操旧业,而人到中年的这段大好时光就这样白白的浪费了。
蒋路不仅工作认真,而且是一位淡泊名利的人。杨周翰主编《欧洲文学史》,这套书的作者们见了蒋路修改后的编辑小样,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整部书稿被改得密密麻麻,所有的史实和细节都已核实订正过,结构欠合理之处得到重新调整,有些段落几乎是重写的。作者认为蒋路做的已不止是编辑职责工作的事,而是参与了写作,请他署名,他断然拒绝。
50年代,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出版车尔尼雪夫斯基《生活与美学》中译本。此书原是周扬根据英译本转译的。周扬请蒋路根据俄文本校订一遍,周扬看了校订本非常满意,把蒋路作为译者,写到自己名字后面,却被蒋路毫不犹豫地划掉了;周扬又在“译后记”里提到蒋路对校订工作的辛苦,他看了,还是把它划掉了。
对于年轻编辑的稿件复审,蒋路之耐心细致,可以与语文教师相比。他审稿的时候,从不用红笔或其他有色墨水笔,从不在原稿上画杠打叉,而是用淡色细芯铅笔,在疑难或不妥处打上问号,或者把修改意见写在草率、讹误或文理不通的字句旁,让责任编辑自己处理。1990年2月9日,在蒋路离开外国文学编辑室三年和他70寿辰之际,那天,蒋路收到外编室15位同事给他的生日贺卡,上面写道:“蒋路同志:是您使我们懂得了出版工作的意义,是您教我们懂得了编辑的责任。我们不会忘记您所做的一切好事。衷心祝您健康长寿!精神愉快地欢度晚年!”同事们发自内心的温馨祝福,这对七十高龄、长期从事外文编辑的蒋路来说,是多么的欣慰,也是最贴切的褒奖。
蒋路1987年离休,1988年12月经国务院总理聘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主要任务仍然是离不开编辑这一行。在文史馆长达14年,先后参与由中央文史研究馆牵头、萧乾馆长主编的一部全国性的《新编文史笔记丛书》的编审工作。这部书一共50册,500万字,花了5年时间。还有《馆务活动录》、《馆员传略》、《崇文集》和每年一期的《诗书画》、《世纪》杂志(双月刊)等的编辑工作。这些都凝聚了蒋路的心血,而且是没有任何报酬的。
蒋路为人民文学出版社最后做的编辑工作,是在2000年编辑六卷《屠格涅夫文集》,并为该书写了近两万字的总序。这是一部不大但很精美,译文、编辑、装帧、印刷各方面都称得上是上乘的外国作家文集,可以向这位俄国大文豪说一声“无愧”了。
蒋路不仅是一位翻译家,更是一位本色的编辑。有人对他为他人作嫁衣表示遗憾,他平实地说:“我虽然少翻译了一两本书,读者却得到了更多的书。”自觉地摆正自己的本分位置,并且乐此不疲地投身其中,这是蒋路最为难得之处。
除了完成中央文史馆的编审工作外,蒋路几乎比他在职的时候还要忙,仍在夜以继日地伏案写作,将他长期积累的笔记和研究的心得,加以梳理归纳,字斟句酌地撰写《俄国文史漫笔》(东方出版社,1997年出版)和《俄国文史采薇》(东方出版社,2003年出版),《采薇》可以说是《漫笔》的姊妹篇,这两本书倾注了蒋路10多年的精力和心血,是他晚年的力作,也是他在俄国文史研究方面开拓出新的领域,为俄国历史研究开拓了道路。在我国,“从事俄国文学研究的已不只一代人士,可是浏览历史,选取重点,钩沉遗事,潜心求实,为多数读者写出这样一本确属深入浅出的谈史著作的,至今似乎尚只有蒋路同志一人。这不能不使人深感这本书的出现是历史的积累和作者的才学的珍贵的合成。”(孙绳武:《蒋路同志留给我们的优秀文史研究著作》)
2002年12月9日,蒋路因病在北京辞世,享年82岁。遵照蒋路生前的意愿,他的丧事从简。
作者:魏华龄编著
出处:桂林文史资料.第五十五辑,现代桂籍文化名人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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