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寂寞空阶春渐老
读淞雲词《清平乐·雨后咏梨花》
词作者:淞雲 词话:文澜
山居深窈,
宿雨黄昏悄;
寂寞空阶春渐老,
冷艳流香缥缈。
玉容凝泪阑干,
素妆欺雪生寒;
最是相思几许,
未晴何忍相看。
----------淞雲《清平乐·雨后咏梨花》
读淞雲此词,好似穿越了一回宋朝的烟雨,生出些许淡淡的迷蒙和温婉来。挥挥衣袖,我将心香叠起,把自然的雪月风花绘成了一幅春卷图。
山居深窈,宿雨黄昏悄。一个“悄”字,状写了宿雨的不知不觉、无声无息,与杜甫的“随风潜入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淞雲笔下的雨,似乎会挑选时辰,降临在万物萌生之春,伴随和风,悄然入夜,无意讨好谁,更不会造势,惟有意润物也。
寂寞空阶春渐老,冷艳流香缥缈。你看庭中那一树有着沉静之味,孤雅之趣的梨花,定然是懂得了另一个知她的灵魂,生命之花在宁谧中绽放,香气在夜色的空远中缭绕,有一点落寞,亦带几丝薄凉。
梨花经过夏的浴炼,秋的等待,冬的蛰伏,才迎来了春的翩然。那喷发的每一朵花,皆是源自于前世的承诺和今生的守望吗?那蝶恋花的痴缠,又深含着几多机缘,让一缕幽梦于缥缈中无限延续?
梨花的沉静、孤独、幽远,皆是词人心之旷远的折射。以“空阶”、“流香”两个意象来阐释其深山孤隐的抑郁和寂寞,把所见之景和心中之情自然融汇,令人恍如身临仙境也。
玉容凝泪阑干,素妆欺雪生寒。 在一场宿雨后,一簇繁花里,我又见到了你抱春而归,含泪凝目,以流盼的眸光,寄望于天地之外,山水之间。你素衣翩翩,清冷高洁,孤傲超然,终是白雪所不及的。宛如丘为笔下的《左掖梨花》“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
平常之景最为难写,而能写难状之景,又似在眼前,且形象入微,真切细腻者,非大手笔所能为也。此句源于自然,却不是自然“实境”的客观再现,而是词人淞雲于自然之外,别构的一种灵奇,看似在“造景”,却是以拟人化的手法“造境”也。相对自然“实境”而言,它是亦真亦幻的“虚境”,其意趣尽在其中。情境、意境、实境、幻境终归都是词人的心境也。静的极致是动,动的极致是静,动静之间是一颗既动又非动的心,这就是梨花与人的机缘,人与梨花的守望吧。
于一程山水间,一方心田里,我再次提笔书写,这一季的花事和人情。
一树素笺,满枝风雨,千言万语难诉的最是相思几许,未晴何忍相看的更是那开到荼靡的春光渐老。宛如出浴太真、捧心西子的梨花,似曾相识。又在初见的时光里,沾染了“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的伤怀。蓦然回首间,那旖旎的春、美好的年华终会逝去。
这种变化随处可发,但又不是随处可遭逢、谁人都可悟的。更不会随处令人动心,动心之际定会有一丝永恒的机缘被触动。正如钱钟书所言:“人性中皆有悟,必功夫不断,悟头始出。如石中有火,必敲击不已,火光始现”。
词人淞雲始于直觉,而心有所悟,认为自然花草和人格见识之间可以相通,可以互相感应,因此将眼前的梨花,视为有灵之物,与其感情相对应,与其人格相沟通,令其作情景交融,物我相会,词人便成了自然美的主要构成,放眼处却浑然无迹。随缘才是机缘,无心的守望才能体悟有心的遭逢,梨花的凄然美就是自然在词人心中的无意遭逢,是心有所动、所悟的瞬刻。
浦起龙有言:“写雨切夜易,切春难”。淞雲此词,不仅切夜、切春,而且应用了从实景构境到虚景构境、从视象到心象的转换,描摹了居于深窈的雨中梨花,那含蓄温婉,清冷孤寂的品格,这不正是词人怀才不遇的形象写照吗。
梨花美的境界宛如梦境、幻境,使词人淞雲忘记了自我,将己和物化成了一气、融为了一体。那些所谓的梦境、幻境,皆是词的意境,是淞雲特定的宇宙观与文化传统理念相融汇的结果,是一缕独特、迷人的精魂。
观之,我终于悟到,太过用力、太过张扬的东西,定然是虚张声势的。而梨花的这份于深窈中的安宁,才是真正的安宁,干净、纯粹,更接近词人的灵魂。是其生命的寂静独舞,是其心灵的特别盛开,释放着真正的自由,是沉静中的奔放与逍遥。
安静的是词,难静的是心,梨花萦绕的清夜,于古典音乐的陪伴下,再次读你,那是一种心情,更是一种心境。冷艳流香,观浮华人生。素妆欺雪,品清凉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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