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一场（3）

2024-01-27 21:53:2616:16 815

所属专辑：梦见莎士比亚《李尔王》解读

声音简介

第一幕第一场（3）

肯特陛下——

李尔闭嘴，肯特！不要闯入怒龙和它的怒火之间。

她是我最爱的一个，我本来想要在她的殷勤看护下，终养我的天年。

（对考狄利娅）去！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脸！现在我要割断这父女之情，让我在坟墓里得享安息吧。叫法兰西王来！都是死人吗？叫勃艮第来！

康沃尔，奥本尼，你们已经分到我两个女儿的嫁妆，现在把我第三个女儿那一份也拿去分了吧。让骄傲——她自己所说的“忠实”——替她找一个丈夫。我把我的威力、特权和一切君主的尊荣一起给了你们。

我只保留一百名骑士，在你们两人的地方按月轮流居住，由你们负责供养。除了国王的名义和尊号以外，所有行政的大权、国库的收入和大小事务的处理，完全交在你们手里。

两位贤婿，作为我这些话的凭据，我赐给你们这一顶王冠，归你们两人分享。（将王冠裂为两半分给奥本尼、康沃尔）

【1，“闭嘴，肯特！不要闯入怒龙和它的怒火之间”——句子很精彩。肯特不会闭嘴，他是李尔忠诚的贴身侍卫，更是李尔的“理智”和“良知”，一定要发言。

2，“她是我最爱的一个，我本来想要在他的殷勤看护下，种养我的天年”——这句话说明，李尔王完全知道三女儿的价值，知道她意味着什么。但考狄利娅要他自我阉割掉大姐二姐，这是他不愿意的。所以他选择了“有”，摒弃了“无”。

3，“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脸”——这个句子在《创世记》里出现过一次：该隐杀了亚伯，耶和华神判他在旷野里飘荡，该隐说“我不再看见你的脸，这是过于我所能承受的。”

在《出埃及记》里也出现过一次：摩西对法老说，“明天我必不再看见你的脸”。然后当天晚上降下第十灾，然后就领着希伯来人出埃及了。

这句话是该隐对耶和华说的，以及摩西对法老说的。换言之，都是“凡人”对“神”说的。在这里也是李尔（凡人）对考狄利娅（神）说的。意思是“好吧，我去死，从此你我生死两隔”。莎士比亚使用这个句子，把戏剧的主题指向了“出埃及”。（该隐被判决“在旷野里飘荡”，就是“出埃及”前传）。

4，“叫法兰西王来！都是死人吗？叫勃艮第来！”——注意这个句式：“都是死人吗”加在“法兰西王”和“勃艮第”两个名字之间。这个奇怪的语法想要说的是：法兰西王和勃艮第公爵“都是死人”。在本剧中，这两个所谓的“考狄利娅的求婚者”都是冥界的神仙，其中法兰西王我觉得就是冥王。

5，李尔只保留一百名骑士和国王的空名。——“一百名骑士”就是李尔保留下来的他在人间享乐的项目。这“一百名骑士”就是他的欲望的触角。我们马上就会看到，这些触角一刀一刀地被大姐二姐阉割掉了。

“国王的空名”意味着他不再是“国王”（“主人”）。他颠倒了主仆关系。

6，“按月轮流居住在你们两人的地方”——请注意这里的“按月”，说的就是“按照月亮女神的心情”，“轮流寄居在两位月亮女神家里”。

7，“将王冠裂为两半，分给两个女婿”——“裂为两半的王冠”是两个女婿日后开战的象征。】

肯特尊贵的李尔，我一向敬重您为我的君王，敬爱如父亲，追随如主人，在祈祷之中把您当作我伟大的恩主——

【这句表白说的就是“肯特与李尔的主仆关系”。肯特是把他的自我寄居在他的主人身上的奴仆，他是奴隶，不是自由人。莎士比亚或者会说，这是一个残疾人。】

李尔弓已经弯好拉满，你留心躲开箭锋吧。

【这个比喻把肯特比作了箭垛。】

肯特让它射出来吧，让箭头扎进我的胸口吧。既然李尔发了疯，那就恕肯特无礼了。

你想干嘛，老头儿？你以为权力向谄媚低头，责任就不敢说话了吗？至尊堕落到至蠢，荣誉更要直话直说。留下你的王权吧，仔细考虑一下你的举措，收回你这鲁莽灭裂的决定。

我以性命为抵押说出我的判断：你的小女儿不是最不爱你。声音小，没有空洞的回响，并不就是无情。

【肯特押上了他的性命。作为“李尔的理性”，他职责在身。所以不要简单地把肯特的行为理解为“正直”、“勇敢”，莎士比亚有意让我们看到这个角色只是做为一种“功能”的奴仆的性质。】

李尔肯特，你要是想活命，赶快闭住你的嘴。

肯特我这条命从来都只当卒子，用来抵挡你的仇敌。为了保护你，我也不怕牺牲它。

李尔走开，不要让我看见你！

【这句话又出现了。这句话的出现意味着两点：一是肯特要死；二是李尔要像该隐那样在旷野里漂泊（第三幕）。】

肯特瞧明白一些，李尔！还是让我像箭垛上的红心一般永远站在你的眼前吧。

李尔凭着阿波罗起誓——

肯特凭着阿波罗，老王，你向神明发誓也是没用的。

李尔啊，可恶的奴才！（以手按剑）

奥本尼和考狄利娅 陛下息怒。

【1，“箭垛上的红心”就是肯特的角色定位：忠诚；要被射杀；永远站在李尔的面前不离不弃。

2，“凭着阿波罗”——阿波罗就是箭手。这句话意味着李尔要射出他的箭了。

3，“以手按剑”——这个舞台提示其实就是李尔杀死了肯特。至少是象征性地杀死了肯特。请相信，莎剧的舞台上没有一个细节是没有意义的。一切都是深思熟虑的，反复修改的，饱满而充实的。

4，“陛下息怒”——在早期的“四开本”里，这句台词是奥本尼和康沃尔两个女婿一起说的。但在更晚的“对开本”里，莎士比亚改成了奥本尼和考狄利娅一起说出。这样改过之后，这句台词就是奥本尼在本场中唯一的一句台词；康沃尔在第一场里出场了，却是唯一没有一句台词的角色；更重要的是，这个改动在考狄利娅与肯特的命运之间建立了联系。请在后面的戏里注意这一点。】

肯特好，杀了你的医生，把你的恶病养得一天比一天厉害吧。赶快撤销你的分土授国的决定，否则只要我的喉舌尚在，我就要大声疾呼，告诉你，你做错事啦。

【肯特就是“喉舌”。】

李尔听着，叛徒！你既发誓效忠，就好好听着！你想要煽动我毁弃我不容更改的誓言，凭着你不法的跋扈，对我的命令和权力妄加阻挠，这让我忍无可忍。

为了显示国王的尊严，你将得到这样的处分：我现在宽容你五天，让你预备些应用的衣服食物，免得受饥寒的痛苦；

到第六天你就转过你那可恶的身体，离开我的国境；

要是在此后十天之内，我们的领土上再发现了你的踪迹，就要把你当场处死。去！凭着朱庇特发誓，这一个判决是不可变更的。

【1，李尔说肯特“凭着不法的跋扈，对主人的命令和权力妄加阻挠”，刻画了肯特这种人的真实写照。小心那些忠心耿耿的仆人，他们的衷心成为他们恣意妄为的凭据。为我们揭露肯特这个角色的底牌，是莎士比亚真正深刻和真正高贵的地方。

2，请注意李尔对肯特的判决，这个句式很奇怪：“先给你五天……；到第六天滚蛋；十天……弄死你”。这个奇怪、混乱的句子说的就是“出埃及”。

“先宽容你五天”让你从埃及（旧世界）带些东西。就是摩西叫希伯来人到埃及人那里借东西；

“第六天夜里”走出埃及；

“第十天”夸过红海，离开埃及国境。（变成死人，在旷野里漂泊）。

这些情节都将在后面的戏里再现，我们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