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球仪代表地球】- 什么是思维模型

上一集我分享了为何会起心动念完成这个任务——那就是试着用跨学科的思维模型，来回答“幸福人生”这个课题。这一集我想来谈谈什么是“思维模型”，然后简要介绍一下在这个专辑中会涉及的几个大的类别。

不妨先从日常生活中的“模型”谈起。

模型是对真实世界的模拟和简化，真实世界中的很多事物和现象过于宏大和复杂，如果不借助模型，人们可能很难直观地理解。

我喜欢地理学，所以首先想到的是，地球仪就是一个模型。真实的地球太过于宏大了，根据人们的直觉，脚下的土地似乎是一个像所有方向无限延伸的平面。直到出现了地球仪，人们才能对着这个可以放在桌面上的模型，更直观地去理解：地球是一个直径12000多公里的球体，这个球体以24小时为周期持续自转，自转轴有点儿倾斜。正是因为自转轴有这小小的23.5度的倾斜角，阳光的直射点才会每年在南北回归线之间做一次折返跑，南极和北极才有了“极昼”和“极夜”，温带地区的人们才会唱着《四季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夏季到来柳丝长，秋季到来荷花香，冬季到来雪茫茫”

现在，任何一个家长拿着地球仪都可以给6、7岁的孩子讲解这些知识。但是在没有地球仪之前，即使是大人也很难想明白。

所以，模型的作用是用一种简化的方式代表真实世界，以方便人们的认识。模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世界现存的最古老的一款地球仪就是德国人在1492年制作的，但是在那个地球仪上南美洲和北美洲的地方是一片汪洋，并没有大陆。原因在于那时候哥伦布还没有把发现“新大陆”的消息带回欧洲，所以这款地球仪虽然也能代表地球，但是相当不准确。可见，模型也要随着人类对世界理解的深入而不断改进。

（上图为世界现存的最古老地球仪：Erdapfel，没有美洲大陆）

地球仪是一个实体模型，而“思维模型”呢，并没有实体，而是一种思考框架，是世界运行规律的抽象和总结。同样，思维模型也帮助人们以简化的方式理解复杂现象，做出合理的决定。 

思维模型的表现形式可以有很多种，在上一集我提到了芒格先生的观点——最可靠的思维模型来自“硬科学”，比如在数学、物理、化学和工程学，这些模型的表现形式通常是公式或者曲线图。

举个例子，比如自古以来战争中的一个复杂问题：火炮炮弹的射程能有多远？准确回答这个问题必须要考虑空气阻力的问题，不过为了简化，就可以建立一个简单的模型：暂不考虑空气阻力，假定炮弹在真空中射出，初始的速度一定，然后把炮弹的飞行分解为水平和垂直两种运动。因为没有空气摩擦，所以在水平方向上是匀速直线运动，垂直方向上是向上抛物又自由落体的过程，在这两个方向上分解的速度都跟发射角有关。如果确定了发射角，就可以用水平速度乘以垂直方向的往返时间，这样就得到了射程。反过来，如果确定了炮弹的目标距离，就可以计算出所需的发射角。从文稿中的图可以看到，水平速度和垂直速度都与发射角有关，一个变大另一个必然变小，所以一定存在某一个发射角让炮弹的射程最远。这实际上会转化成为数学上的三角函数乘积求极大值问题，经过计算后，这个最佳角度就是45度。

实际上，考虑到空气动力学，炮弹的最佳发射角与45度可能会略有不同，但是这个假设真空、分解速度的简化模型带来的结论还是很有实际意义，它让战场上的士兵们能够快速做出大致正确的判断。

由此可见，来自硬科学的模型在底层都是数学思维，好处就是“硬”，也就是严谨的逻辑和简洁的表达，但是缺点也是“硬”，数学公式过于抽象，不容易懂。我记得20多年前在清华电子工程系上学的时候，还没有PPT和投影仪，虽然学的是工程，但经常一整节课教授的工作就是把黑板写满数学公式，公式太长一块黑板不够用就拉下第二、第三块黑板接着写，看着这满满一面墙的公式很多同学都会头晕。所以，硬科学虽好，但不够亲民。

相反，“软科学”的模型就亲切得多。软科学就是那些研究人和社会的科学，比如心理学、社会学，虽然不像硬科学有那样严丝合缝，但是它们更加接地气，食人间烟火。

举个例子，比如人类自古以来就注意到人与人性情和行为有很大差异，于是创造了不少简化的模型进行归类和标识。比如西方医学之父，古希腊的医生希波克拉底，创造了一个“体液模型”，认为人体内有四类体液：血液，黏液，黄胆汁和黑胆汁。四类体液的比例不同，造就了人不同的性格和外貌：血液多的人热情乐观，黏液多的人冷静沉着，黄胆汁多的人直率暴躁，黑胆汁多的人抑郁敏感。

今天看来，这个模型虽然缺乏足够的科学依据，但是依然可以用来解释人与人的差异。比如中国互联网行业中两位姓马的教父，马爸爸的性格就好像是“血液质”——热情、乐观、性格开朗，善于交际，而小马哥的性情就像是“黏液质”——内敛，稳定，温文尔雅，深思熟虑。软科学的模型因为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所以往往传播度和知名度都比较高。比如直到2000多年后的今天，英语里还有一个形容词叫melancholy，意思是“忧郁的”，在希腊语里的本义就是“黑胆汁”。

总结起来，硬科学用的是数学语言，抽象难懂；软科学用的是自然语言，具象易懂。而对于我们的主题——“幸福人生”来说，这两类模型都很重要，少了哪个都会瘸腿儿。如果没有硬科学做基础，那就变成了心灵鸡汤式的宣讲，缺乏说服力。如果少了软科学作为上层建筑，那就变会成冷若冰霜的数学课堂，让人打退堂鼓。打个比方，如果“幸福人生”是一张睡起来很舒服的席梦思大床，那么下层必须是坚硬的床架，也就是硬科学的模型；上面必须是有弹性的床垫，也就是软科学的模型。“软硬兼施”，才能实现最佳睡眠效果。

为了让大家对这个节目后面的具体内容有一个全景式的了解，我在这里把涉及的主要思维模型做一个大致介绍。我希望能用通俗的语言和故事讲清楚硬科学的模型，同时用理工男的方式讲解软科学的模型，创造一种生动、轻松同时又不失深刻的学习体验。以下是主要内容：

从统计学的角度看，影响人生幸福感的很多因素都是统计学中所谓的“随机变量”，比如寿命、财富、颜值等等，我们会学习两个最重要的概率分布模型：正态分布和幂律分布。

人的生活质量很大程度上是一系列个人决策的结果，所以有必要学习决策论模型，比如可以用在很多生活场景下的“多标准决策矩阵”，比如在不确定情况下预测收益的“收益矩阵”和“决策树”，以及“后悔值最小化”的决策准则。

在不确定情况下决策的一个典型场景是投资于股票等有风险的金融资产，我会介绍在投资领域两大派别的思想：来自“市场不可战胜派”的有效市场、随机漫步和投资组合理论。以及来自“市场可以战胜派”的价值投资、市场先生、安全边际。

芒格先生说过：“显然，你们也应该掌握会计学。会计是从事商业活动的语言，它是对人类文明的一大贡献。”会计学其实不只是商业语言，也是评估和管理个人财务状况的语言。这里的模型包括：存量和流量，管理生活中的三种现金流，“会计第一恒等式”和财务杠杆。

财富确实会影响幸福感，不过不一定有人际关系的影响大。在处理人际关系领域，有以下模型：

从博弈论角度促进人际关系的质量，包括：零和/非零和博弈，突破“囚徒困境”，两种促成“合作”与“双赢”的博弈策略

人际冲突是幸福的阻碍因素之一，博弈论的原则可以应用到冲突中，我会介绍来自哈佛大学法学院的冲突化解方法，比如立场利益冰山模型，最佳替代方案模型。

所有人际关系中对幸福感影响最大的就是亲密关系了，我会分享近代心理学所建立的关系模型：依恋风格模型和“爱情三元素模型”，并且讨论怎样运用这些模型以及博弈论增进亲密关系的质量。

人生就是一场冒险，像意外事故、投资失败、失业等风险可能在瞬间把幸福感摧毁，每个人都应该有基本的风险防控意识，比如“风险转移”、“冗余备份”、“哑铃策略”等。

生活中即使没有风险事件，退化和衰老也会逐渐蚕食人的幸福感，比如身体机能的衰退，亲密关系的激情退去归于平淡和琐碎。我会借助物理学中的“熵”的概念来解释这种必然的规律，同时借助化学中的“耗散系统”来说明怎样减缓衰退的过程。

人精神的退化有时候比身体的退化造成更多的痛苦，内心空洞的“空心病”是阻碍当代人获得幸福的常见症状之一。我会讲解与与之相关的近代心理学模型，比如避免“习得性无助”，在工作和休闲中寻找“心流”，在人生苦难中寻找意义感。

死亡虽然是每个人的终极命运，但很多人的内心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从而引发焦虑和恐慌。我会借用进化论中的“群体选择”、“互惠利他”等模型来看待死亡的积极意义，并且从佛学思想的角度探讨对死亡不一样的认知。

最后，为了把这么多模型都有条理地组织在一起，需要一个能够“包罗万象”的整体结构，我在整个节目的开始和结束阶段分别引用两个心理学模型。第一个是在80年前由马斯洛先生创立的“人类需求金字塔”模型，它代表了“人本主义心理学”对幸福的初步思考，我用这个模型对来自硬科学和软科学的思维模型分层和归类。第二个模型出现在整个专辑最后，是在8年前由美国心理协会主席塞利格曼先生总结的“幸福五要素”模型，它代表了近二十年来“积极心理学”对幸福、丰盈的人生所做的研究成果，我用它对所有思维模型进行串讲总结。

好了，内容大致就是这些了。把多个学科的模型组织在一起，展示它们的内在之美，我觉得是一件很有意义、也很有意思的事情，希望在这个旅程中，有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