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LaoZheng
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乘着地铁去读诗》。春暖花开时节，我们今天要到山塘街来读诗。
杨旭辉/YangXuHui
我们乘坐地铁的二号线，到山塘街游赏是非常方便的。
老郑/LaoZheng
我们这个节目《乘着地铁去读诗》是由苏州轨道交通集团出品，兴致盎然工作室制作，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杨旭辉老师主讲。我是老郑，和大家一起跟着杨老师来读优美的古典诗歌，来领略悠久的江南文化。
说到悠久的江南文化，山塘街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地标。
杨旭辉/YangXuHui
对。从唐代白居易开始，山塘街真的是有千年的历史，这是一条千年的名街。非常富有文化底蕴，也是商业经济贸易非常发达的一条历史文化名街。
老郑/LaoZheng
古往今来吟咏山塘街的诗歌也非常多。今天，杨老师给大家选了一首清朝诗人刘嗣绾写的非常有代表性的一首诗。
我们都知道，陆游有一句著名的诗——深巷明朝卖杏花。很多人都会把它当做春天的典型的诗句，用在形容江南，形容苏州。但这句诗，咱们如果仔细地去追寻一下，他所写的背景，可能并不是我们苏州。
临安春雨初霁
南宋 · 陆游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杨旭辉/YangXuHui
他的诗题叫《临安春雨初霁》，很明显写的是杭州。当然，苏杭很多的风土人情或者风物有很多相近的地方。如果说我们能找到一首跟陆游诗歌相媲美的、反映苏州的一种春日的雨巷当中或者是街巷、水巷当中，有吴侬软语的卖花声的叫卖，岂不美哉？
老郑/LaoZheng
今天我们就要给大家奉献上这样一首著名的卖花诗。我们来听诗歌。
题水阁
清·刘嗣绾
一程春雨一程愁，小阁重帘水上头。
依约晓窗人未起，卖花声里到苏州。
杨旭辉/YangXuHui
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一首诗《题水阁》是刘嗣绾写的，这首诗我是非常喜欢。在运河文化节的《苏州日报》特刊上，我写了一篇文章，我就隆重介绍了这首诗歌。我说这是一个异乡人视野，来到苏州，看苏州，最后抓住苏州最有特色的一点，就是山塘街的卖花姑娘的叫卖声。
老郑/LaoZheng
这首诗的题目叫做《题水阁》。
杨旭辉/YangXuHui
可能水阁一半在陆地，一半在这个水中，它会临水而建。
老郑/LaoZheng
这个水阁是建在山塘河上的。如果我是水阁的主人，刘嗣绾先生写了这首诗，这么好的诗，我一定会把它挂在我的水阁的墙上，好好地装裱起来。
杨旭辉/YangXuHui
也许山塘街的商户有听我们节目的，说不定就把这个诗抢着挂在那，给他做一个最好的广告。
我们先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刘嗣绾这个诗人。这个诗人很多读者可能不一定很熟悉。他是清代中叶常州的一个很重要的文学家。他的文集叫《尚絅堂集》。《尚絅堂集》里面包括有诗集、词集、文集和骈文集。他应该是清代中叶常州派骈文的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作家。他的骈文写得非常的沉博绝丽——就是他的学问非常好，遣词造句也非常地华美。在他诗歌当中，尤其在这首诗歌当中，完全没有体现很多掉书袋的习气，也没有很华美的文词。我经常在讲，一个骈文家可能在骈文里面表现出用典、才华和遣词造句的功力，而在诗歌当中往往会用很通俗的浅近的语言，这就是一种由博返约的结果。
刘嗣绾这首诗里写出了很多的感慨。第一个感慨是他离乡的一个感慨，因为他是常州人。他为了谋生计——他长期没有取得功名，谋生计从常州到苏州来。从常州到苏州来肯定是坐着船，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从常州到无锡，经过望亭，入山塘。
老郑/LaoZheng
一程春雨一程愁
这写的真好。
杨旭辉/YangXuHui
刚才讲，从常州到无锡、到苏州，一路上下着迷蒙的细雨。他为谋生，要抛妻弃子，离开家乡常州，一路上伴随绵绵的细雨。一路之上，绵绵细雨陪伴的是他对家乡的无限的愁思，有很多的乡愁。
老郑/LaoZheng
文徵明的那一句“百叠春山百叠云”，他是“一程春雨一程愁”。“百叠”和“一程”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程春雨一程愁，这个“程”指的是路程。一程春雨一程愁，把绵绵的春雨用路程作为量词写出来，这也是一种语言上的求新，效果非常好。
杨旭辉/YangXuHui
这样的写法，在清代也有这样的用例。比如说纳兰性德的词：山一程，水一程，也是这样的用例。
老郑/LaoZheng
一程春雨一程愁，小阁重帘水上头。
杨旭辉/YangXuHui
到了山塘街了，到了山塘河了。看到什么呢？河岸两边有很多的小阁临水而建，而且水阁小阁上也还有很多的帘幕低垂。非常具有苏州的特色，尤其是把山塘街邻水而建的鳞次栉比的水阁的场景写出来了。
老郑/LaoZheng
依约晓窗人未起，卖花声里到苏州。
这首诗写的是他从常州到苏州的旅程所见。他的目的地在哪里？在山塘街上，应该就在这一带。从常州出发的时候下着雨，一程春雨一程愁，船行着行着就到了山塘河里。这个繁华的河的两岸有重重水阁，有无数的人家，有各种的店铺，这些新鲜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杨旭辉/YangXuHui
他是常州西营刘氏的一个重要的成员。西营刘在常州白云溪边上。在常州的白云溪和运河边上也是鳞次栉比的这种水阁。依约晓窗人未起——
老郑/LaoZheng
这种“依约”是——
杨旭辉/YangXuHui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这种状态。在早上天朦朦亮的时候，水雾迷蒙的时候，光影还是比较昏晦的时候，人家的窗还没有打开，大概人还没起来。这个场景——我马上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场景，报社于祥老师拍的老平江路早晨晨光迷蒙的状态。这种场景我是脑子里经常浮现的。
依约晓窗人未起
在朦朦胧胧中，自己也沉浸在一种旅思当中，忽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种声音。可能在水上深处，也可能是陆地的某个小巷深处，传来一种叫卖的声音，卖花姑娘的叫卖声，而且是苏州话叫的，听到这个声音——
卖花声里到苏州
这时候他内心熨帖了很多。
老郑/LaoZheng
听见这个声音，听见吴侬软语，他觉得，我真的是到了苏州。
杨旭辉/YangXuHui
苏州不一样。
我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关注常州的很多诗人。黄景仁也写过卖花声的诗。黄景仁写的卖花声的诗就是写常州的。常州人在清代的时候也有卖花的习俗，也有常州的卖花姑娘，她们的叫卖声肯定是常州话的叫卖声。
刘嗣绾略比黄景仁晚一些。他所生活时代也可以听到常州话的这种叫卖的声音。但是，常州话和苏州话比，可能北方朋友觉得听不出差异，但常州话的叫卖声和苏州话叫卖声，可能苏州话的叫卖声更具有音乐性，更具有那种感染人心的这种状态。
老郑/LaoZheng
刘嗣绾从常州到苏州来，行船是比较慢的。他可能是渡过了一个晚上，在凌晨时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通过山塘河到达了苏州。他看到了一般人还不太容易看到的一个场景。苏州人在一大清早就要买最新鲜的花朵，要把自己的居室装扮起来。换上最好的、最新鲜的花，也是一种很积极的生活态度。
杨旭辉/YangXuHui
在山塘街附近有三花村。在《桐桥倚棹录》，还有《清嘉录》里面都讲，山塘虎丘一带是有很多花农，也成为当时苏州地区最大的花卉的集散地。
老郑/LaoZheng
我们当时还从岭南、从江西、从粤北引进很多的鲜花。
杨旭辉/YangXuHui
像茉莉花。
老郑/LaoZheng
我们也读过这个诗，苏州人买花舍得花大价钱。
杨旭辉/YangXuHui
他这首诗我为什么非常喜欢？一个，他自己有一种乡愁，到了苏州以后被苏州这种风情所吸引，也可以激起苏州人对曾经有过、现在已经并不是很普遍的卖花声，激起某一种联想和回味。 这是一种非常好的记住乡愁的方式。
对我来说，我也是特别有这个感慨。曾经作为一个异乡人，我觉得我跟苏州并没有太多的关联，但是现在苏州生活久了以后——我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家乡的时间了——我觉得苏州是我第二家乡，第二故乡。苏州的卖花声，我有的时候也非常有感慨。
老郑/LaoZheng
这也是一种乡愁。我们通过诗歌打捞苏州美好的回忆，打捞那些旧日的时光，让我们的精神世界和古代人产生一种沟通，把美好的东西传承下来。
杨老师，如果您估计一下古代的古典诗词里吟咏山塘的能有多少首？
杨旭辉/YangXuHui
这个倒真不好说，但是名作是非常之多的。从白居易开始写下了很多的名作。因为白居易的原因，他的名气很大，所以很多人都慕名到苏州来，到山塘街去打卡。七里山塘一路上有很多的点都成为很经典的写诗的热点的候选地标。
如果我们翻开清代人所编的一些跟山塘街有关的地方志或者是风俗书的话，我们会发现，地方志和风俗书的编辑者特别热衷于收集这些诗歌。比如说顾禄的《桐桥倚棹录 》，陆肇域的《虎阜志》等等，里面都有很多的诗歌。
我们今天选的刘嗣绾的《题水阁》，是我自己当年在读书做博士论文的时候，读到我的老乡常州人刘嗣绾的《尚絅堂诗集》的时候，我一读，这首诗非常好。体现了一种很诗意的笔调，用诗意的笔调来写最平常的江南的市井生活和市井的风物。卖花声里到苏州，这是非常典雅，但是又很接地气的作品。
老郑/LaoZheng
读完了刘嗣绾的诗，我们下一步就可以坐着地铁，在山塘街站下来，好好地走一下山塘街。
咱们今天就读到这，感谢大家的收听。咱们下期节目——
杨旭辉/YangXuHui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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