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第二部-21

我穿越空旷的停车场。一个大男孩向我描述如何到车站去的路。我们搭车的那个伙伴在庭审结束后径自开车回去了，我只好乘坐火车。那是一列下班族乘坐的慢车，一站站地停车，乘客上上下下，我坐在窗口，身边始终被其他的旅伴、对话和臭味包围着。房舍、道路、汽车、树木从车窗外闪过，远方是群山、城堡和采石场。我看见了一切，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不再因为被汉娜抛弃、欺骗以及利用而感到伤心。我也不用再对她费尽心思。我在麻木中跟着庭审中听到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件游走，我感到那种麻木对我最近几周的情感和想法产生了影响。若说我曾因为麻木而感到高兴，那未免是言过其实了。可我发觉这是对的。这使我能够回归我的日常生活，并且在这种日常生活中能够继续生活下去。

17

六月底宣布判决。汉娜被判终身监禁。其他被告被判有期徒刑。

法庭大厅里被挤得水泄不通，一如庭审开始时一样。司法机构工作人员，我们大学和当地大学的学生，一个班的中学生，来自国内外的新闻记者，以及一直坚守在法庭大厅里的那些人。大厅里人声鼎沸。当被告们被带入法庭时，起先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但马上，旁听的人不吭声了。座位在被告前面的那些人，最先沉默下来。他们碰了碰左邻右舍，然后转向在他们后排就坐的人。“喂！”他们悄声低语道，那些坐在后排瞧见的人也开始安静下来，碰碰他们的左邻右舍，转向他们后面的人，然后也悄声低语道：“喂！”最后，法庭大厅里完全静默无声了。

我不知道汉娜是否知道自己的模样，或许她希望自己是那副模样。她穿了一套黑色衣服，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衣服的式样和衬衣上系着的领带，让她看起来仿佛穿了一套制服。我从未见过为党卫军工作过的人穿的女式制服。可我认为，所有旁听的人也都认为她这套制服是穿给我们看的，她穿着这套制服为党卫军工作，她做了所有的一切，她是为党卫军工作才遭到了指控。

旁听的人又开始悄声低语起来。听得出很多人很气愤。他们觉得这次诉讼、这次判决以及那些特意过来旁听宣判结果的人都被汉娜嘲弄了。他们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有些人对着汉娜叫嚷，对她评头品足。直至法官们抵达大厅，审判长严肃地看了汉娜一眼后宣布判决结果。汉娜站着倾听，姿势笔挺，没有任何动静。在宣读判决理由时她坐下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脑袋和脖颈看。

宣读判决长达好几个小时。当宣判结束，被告被带下去时，我在等汉娜是否会朝我看。我一直坐在原来就坐的座位上。可她目不斜视，看穿所有的一切。那是一种傲慢、委屈、无望以及疲惫至极的目光。一种不想看到任何人和任何东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