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纤尘无染境如梳

59、纤尘无染境如梳

读淞雲词《鹧鸪天•终南访隐者得遇》

词作者：淞雲词话：文澜

爱向终南绝顶居，

光明界上悟玄虚；

将行只恨凡躯重，

欲歇偏逢仙子书。

云瀚里，月华初，

纤尘无染境如梳；

由来我骨崚嶒甚，

到此方知一力除。

     ——淞雲词《鹧鸪天• 终南访隐者得遇》

       尘世的路百回千转，如何呵护好疲惫身，找回明净、平和的初心？走进自然，寻山访寺，逢智者指点迷津，像流水般，迂回过生命的沟沟坎坎，给人生一处安详的空间，给心绪一片宁静的领域，以肃默的灵魂，领略喧嚣之外的风景，享“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的悠闲，听“荷风送秋气，竹露滴清响”的天籁，感“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空旷，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爱向终南绝顶居，光明界上悟玄虚。玄虚一词可见于《韩非子·解老篇》：圣人观其玄虚，用其周行，强字之曰道。而道的本性在自然，即自然而然，所谓“道法自然”、“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是说其形态恍惚玄冥，很难捉摸，不容易被人的感觉所把握。人从自然中来，终又回到自然中去，词人身于绝顶，月华普照，光明彻心。面对群山，静思悟道。云中感多奇，风中觉美妙，听流水悟曲折，听琴音享清韵。对山水，淞雲有着宿命般的眷念，悠远宁静的终南道场，更是其心间澄净的牵挂。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

       一条幽径，通向终南。此间有对弈的仙人、砍柴的樵夫、采药的童子，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隐者。空寂的山林，留下无数修行者的背影。入境则幽，这是一个从华丽穿越至清凉，渐渐淡定从容的过程。淞雲的脚步很缓、很轻。而我，因贪恋红尘烟火，终是来迟的那个，“高山安可仰，徙此揖清芬。”  

      将行只恨凡躯重，欲歇偏逢仙子书。身于红尘的我们，历经诸多变幻，曾经纯美的心，落满了尘埃。任凭我们如何擦拭，总难回到最初。人身凡躯，难免会随着时光流逝，留下命定的痕迹。当淞雲停下脚步，与自己对话，聆听内心的声音时，云雾萦绕的山顶，一幅会游走的书缓缓展开，有位站如松的仙者，眉似清风，眼中透着淡定、睿智，一手执扇，一手遥指着终南云林深处。

       云瀚里，月华初，纤尘无染境如梳。“长安三千金世界，终南百万玉楼台”，终南形胜，峰峦叠嶂，竹掩松映，激流飞瀑，钟鸣琴奏，林泉淙淙，月影清风，一花一木都是至美的风景。纷扰的俗尘，多少忙碌奔波，让我们几乎忘了，世间还有这么一个清静、明澈的角落，可搁歇疲惫的灵魂，让烦躁的心，回归清宁。一曲梵音，将浮尘关在门外。夜幕降临，所有的过客，各自归入风尘。你看那一轮悬于天衢的明月，几曾圆而复缺，缺而复圆，终是一如既往，不曾有些许的更改。我深信，词人与隐者的相遇，那是一份美好的机缘，以清淡自持，少了俗世执念，孤峰绝顶万余嶒，策杖攀萝渐渐登。

       终南山北依黄河，南抵长江，西遥昆仑，东指大海，有王者之气。自古以来就是修道胜地、佛教的策源地、道教的发祥地。相传姜子牙，入朝前在终南山的磻溪谷中隐居；秦末汉初的东园公、夏黄公、绮里季、角里，也曾隐居终南；隋唐五代的药王孙思邈，仙家钟离权、吕洞宾、刘海蟾及全真道创始人王重阳等也曾隐居于此；康熙时期的关中名士李雪木，在终南主峰太白山一带，用槲叶写文题诗，竟至收集成《槲叶集》。终南山有一种直通人心的气场，修道易成。正如词中淞雲所言：由来我骨崚嶒甚，到此方知一力除。

       放眼，孤峰绝境处、云瀚里，有明月相照，澄净得找不到一丝烟火。僧人独自打坐诵经，参悟玄机；樵夫山崖伐薪，和云雀对话；隐士云中采药，悠然自在，眉目间清澈无尘，有着俗世人不敢逼视的洁净。此间，风雨已成昨，一切禅寂淡然。

       任由天地相移，我自端坐岩石，淞雲被此间的自然清静和氤氲禅意慢染，听山风过耳，清泉潺潺，这是一种淡定、无所求的隐者境界。我们原以为很遥远，其实，就在身边。词人淞雲用虔诚的文字，砌出一阕阕古雅之词，牵人心弦。远处是风景，近处是人生。最终安静下来的皆归于平淡，如倦鸟归巢、落叶归根。

       返首再读《终南访隐者得遇》，有着“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的感慨；有着“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无依；更有着“身在万物中，心在万物上”的顿悟。而最终浮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却是，一位眉目爽朗，风骨清俊的隐者，踏着夕阳行走在山径，于云深处的篱笆院前驻足。脚下，有几束野花在淡淡的风中摇曳，身旁，一棵松，站成寻常而自然的姿态。山深日暮，有清风明月般温朗的意境。

      淞雲是学者？哲人？隐士？我却独迷恋其词中的旷远、幽深，以及浓浓的出尘入世感。行作笔，心当墨，题尽了其大半生的不知所起，不知所往。引灵魂，与词中相见、随行。

       此刻，一轮皓月，一剪清风，几卷经书，淹没了淞雲对凡尘的渴望。其飘然的背影，是时间流动的光辉，是孤独深入骨髓的趣味，让其在隐者的世界里，兀自欢喜。

       白云相送出山来，满眼红尘拨不开。蓦然转身，恍然走过了几世。有清风相随，明月为伴，我自将奇妙的禅思，寄与青山绿水，在花草尘土中参禅，在鸟飞虫鸣间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