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清风伴我入云山
读淞雲词《鹧鸪天·归隐》
词作者：淞雲 词话：文澜
一叶归舟两袖寒，
清风伴我入云山。
波横葭苇亲鸥鹭，
孤枕柴扉学止观。
门掩翠，鸟嘤欢，
几回轻梦水潺潺。
烟霞深处神仙事，
月上瑶台睡正安。
――读淞雲词《鹧鸪天·归隐》
注：
1、止观：是禅定和智慧的并称，乃佛教修行的重要方法。
2、句曲山：句（gōu）
云山即是归处，当你回归于内心的安宁，便住进了圆满。一叶归舟两袖寒，清风伴我入云山。
南朝时，陶弘景隐于句曲山，齐高帝萧道成有诏问他“山中何所有？”他以诗作答：“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把赠君。”从此白云便与隐者结下了不解之缘。白云的自由不羁、高举脱俗，正是隐者品格的象征。
守着尘世的山水，我在一眸清凉中读你，一叶轻舟荡漾心湖，澄澈中安放灵魂，梦在清风白云下、青山绿水间舒展，那自然的清幽便在我的心间流淌了。
淞雲填词，常常是“言不尽意，立象尽之”，这所立之“象”就是词中所熔铸的客观物象。此词中的“清风”便是词人所钟情的物象，托“清风”抒情、言志、寄兴，构建意境，达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清风”入词，不再是一种纯客观自然现象，而是一种情感载体，浸染着淞雲感情的意象。词人以“清风”高洁的品格自况，表达了其清远的志趣。
意象，即表意之象，表情之象，它是融合形象与情感意蕴的“合金”，是词的灵魂。用庞德的话来说“一个‘意象’是在一刹那间呈现一种理智和情绪的复合物的东西”。刘勰也曾说：“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远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
远眺，云雾迷蒙，霞光绮丽，一条小径隐约蜿蜒于静谧的山林间。此处正是词人所向往的云山，其高远而苍茫，无“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词人淞雲驾一叶小舟，缓缓前行，四周绿树环合，悄怆幽邃。湖面有蒹葭摇曳，鸥鹭齐飞。浆划闻水声，如鸣珮环，其心乐之。翘首远望，云海深处，林泉之侧，我仿佛看到一位隐士，高卧于磐石之上，正如淞雲词中所言：波横葭苇亲鸥鹭，孤枕柴扉学止观。其心中有云山，梦里有云山。门掩翠，鸟嘤欢，几回轻梦水潺潺。身边时有云岚浮动，清风徐徐，林梢滴翠，百鸟鸣啭。隐者自怡悦，可谓是“一自遁寒山，养命餐山果。平生何所忧，此世随缘过”。
碧波无尘，清风携行，跟随淞雲清幽的词韵，我似乎也有了顿然的领悟，放下红尘执念，告别人间恩怨，去云山深林、缥缈的云雾里，浮躁的心定会归于平静。
归隐，是淞雲远离俗尘的一种人生态度和处世途径。表达了词人隐居云山，不求功名的淡远情致。在他的心中，云山的宁静清幽，远非喧嚣的尘世可比。这里没有车水马龙、霓虹交错，令人忘俗的“云山”，让词人的心境达到了美的极致、体验的高峰，进而表现了淞雲悠然恬静的隐居情趣。
尧舜时代的许由，商代的伯夷、叔齐，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与自然山水合二为一的陶潜等诸多文人志士皆借归隐山林的闲适惬意来表达其轻松、随意的自由之愿，且少了“一入尘海，过尽波涛，不知归去何处”的忧虑。
这是一阕表现词人归隐志向和归隐后闲适生活情趣的词，无动人的景语、情语，以自然平淡的笔调，描绘出了清新诱人、清静安详的隐者境界。以波冷袖寒，渲染词人的孤寂，以鸟欢水潺，反衬山林的幽静，表面看似平淡、随意，却是淞雲的匠心独运。
全词格调幽静闲远，词人的心境与自然的景致浑然融为了一体。宛如王维《辋川集》中的那首名作，妙处正在于其所显示的是一个令人自然为之吸引的意境。不以个别字句取胜，而从整体见美。其美在神不在貌，而其神恰包孕在意境之中，给人以“清幽绝俗”的感受。
词人于云山间安闲自得，尘虑皆空，外景与内情抿合无隙，自然中见至味、平淡中见高韵。淞雲在人与物会、情与景合之际，恰如司空图《诗品·自然篇》中所言：“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
这让我想起了一则禅宗公案，有源曾请教慧海禅师：“和尚修道，有何法门”？禅师答：“饿时只管吃饭，困时只管睡觉。莫多思虑。”
烟霞深处神仙事，月上瑶台睡正安。这是一个质朴自然的世界，此中没有沽名钓誉，没有勾心斗角。人与自然的相处，是那么和谐、诚恳。词人淞雲出尘或入世，所求的皆是内心的清远宁静。尘世的我们，若能如禅师般拥有一颗平常心，同淞雲一样，于烟霞深处过神仙般的生活，这该是隐者最好的修行，人生的最高境界了吧。词人已达此境，而我却远离云山，回眸处只见：一枕烟霞睡味赊，不知春去野人家。数声啼鸟幽窗外，惊起山僧扫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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