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太阴病的病机是里虚寒证,“以其脏有寒故也,当温之,宜服四逆辈”,太阴病的代表方是四逆辈。但根据八纲的虚则补之、寒则热之的原则来看,凡是温补的方剂都归属于太阴病的范畴。除了四逆汤以外,临床常用的四君子汤、六君子汤、外台茯苓饮、参苓白术散、当归芍药散这样的有益气养血作用的处方,其实都可以归属到太阴病的范畴,蕴含有太阴病的治疗理念在里面。
太阴病的病机是里虚寒,虚就要补,寒就要温,还要再进一步去明确是气虚、阳虚,还是津虚、血虚。临床上气虚阳虚的鉴别是一个关键点,我们一般来说气虚的表现会有四肢酸软、乏力气短的症状表现,如果在气虚不足的基础之上,又出现了恶寒或者是怕冷,阳气不足不能温煦而表现出来恶寒、小便清长、大便下利清谷症状的时候就属于阳虚了,所以阳虚的本质是还是气虚,只是比气虚更重。但气虚阳虚也不能完全割裂开来。单纯气虚的时候,我们用四君子汤就能够解决,就不会考虑用四逆汤去治疗,毕竟四君子汤是偏于补气为主,四逆汤是以温阳为主,但是我们会发现补阳也是建立在补气的基础之上的,比如理中汤是有人参、白术、甘草,四逆汤中有甘草。
阳是一种无形的,无形的阳气是需要依赖于有形的物质去依附的,比如一杯热水的阳气,需要存在于水里面,杯子里没水了,阳热也就不存在了。我们说甘草为国老,调和诸药。四逆汤是靠甘草来涵养持续释放附子和干姜的温补作用,厚土伏火,如果没有甘草的话,干姜附子就像一把熊熊大火,是涵养不住的,四君子汤中也是靠甘草来将参苓术的作用协力发挥,起到一个厚土伏气的作用,参苓术健脾补气,那补出来的气呢,要能够给它固定下来,不能水土流失了,靠的就是甘草。
再一个,需要注意阴阳互根互生关系。在阳气虚弱比较明显的时候,一方面是需要补气温阳,一方面还要去养阴,阴中求阳,温阳是建立在养阴的基础上,这就是金匮肾气丸、八味丸的制方思路。那么举个例子,冬天寒凉,我们拿个暖水袋或者水杯,灌入热水,水就起到了涵养阳热的作用,热水可以持续给我们提供热量。如果没有水,只是一团阳气很容易就散了。这就是补气温阳的时候需要适当的养阴,以阴中求阳,以涵养固定住温热。如果更重一层,就需要血肉有情之品去滋补了,比如鹿角霜、紫河车等,古人认为不是草木药物能够补益的。
津虚、血虚的鉴别。津血同源,在脉外为津,入脉变化而赤是血。对西医来说,大失血的时候,来不及输血的时候,补液也是能够改善血容量的,这就是津血同源的临床应用。临床上,慢性血虚的时候,在养血的时候我们可以稍微的加一点养阴的药物,比如温经汤中的麦冬,除了具有清虚热作用以外,生津其实一定程度上也具备养血的效果。
不论是津虚还是血虚,都是阴的不足,因为阴阳是相互平衡制约的,阴虚的时候不能制约阳气,就容易表现为阳气相对的亢,而表现出一种类似于热的虚热表现,比如会有口干口渴、心烦眠差、甚至五心烦热的症状表现,注意阴虚的热是虚热,不需要清热,把津液血液补充上来即可。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当归补血汤中的主治症状呢。当归补血汤出自《内外伤辩惑论》,主治症是“治肌热,燥热,困渴引饮,目赤面红,昼夜不息。其脉洪大而虚,重按全无。”《内经》曰∶“脉虚血虚。”又云,“血虚发热,证象白虎,惟脉不长实有辨耳,误服白虎汤必死。此病得之于饥困劳役。”看似一派热像,其实是气虚血虚不足所致的虚热,所以不需要白虎汤去清热,只能用黄芪、当归益气养血。
太阴病的辨证中脉诊很重要,之前讲过沉取有力为实,沉取无力为虚。从脉的机理上来说,脉里面流动的是血,但是鼓动血流行的是气,所以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虚和血虚,在脉搏上表现的特点是不一样的。如果单纯的气虚阳虚,不伴有津虚血虚的情况下,气虚阳虚的脉是软的是无力的;但是津虚或者血虚的时候,脉是细的。
经常把脉管比作河道,河道里流动的是水,脉管里流动的是血。一般来说水量多了河道会宽,人体血足的时候脉是粗的,反之水少的时候河道就会窄,血虚的时候脉会细。如果气虚阳虚无力鼓动血的运行,脉就会无力或者迟缓,如果阳气充足鼓舞血的运行,脉就会有力。正如上游水库放水,水流速度快,河水就汹涌有力。因此需要明确气虚阳虚在脉上表现为无力软弱感,而津虚血虚主要体现在脉细方面,当然气血阴阳俱虚,就脉微细了,甚至脉微细欲绝。
脏腑辨证体系下,肾为先天,脾为后天。后天脾胃比较重要。在内经当中有这样的描述:“饮食入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等等。其实体现了脾胃在人体饮食水谷运化过程中的关键的地位,只有脾胃功能正常才能水精四布五经并行。人活一口气,这个气怎么来的?一方面是我们自然界吸进来的清气,包括我们脾胃腐熟运化而来的谷气,合在一起就是宗气。
大家可以想,假如脾胃功能虚衰了,不健运了,后天也就失养了,脾胃虚衰了,其它五脏六腑不能从脾胃这边得到濡养,紧接着就五脏六腑都虚衰了。这就是后天脾胃在临床治疗内伤疾病中处于关键地位的原因。所以说内伤杂病要重脾。之前在第29讲《太阴病的实质》中谈过这个问题,能吃能喝能消化,疾病就不会太重。当然脾和胃之间是有区别的,但很多时候我们会把它放在一起。
四君子汤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方剂,在《伤寒论》中虽然没有四君子汤,但是在外台茯苓饮、附子汤当中,包含有参苓术了。四君子汤中的关键药物是什么?是苓术,不是人参。对于茯苓白术,我们在学习《中药学》的时候都学过。术呢,是一个健脾的要药,也有白术和苍术之分,还有生用和炒用之分,具体之间药效也是有所不同的。如果在湿盛的时候,可能用苍术燥湿祛湿效果更好。如果说太阴病大便秘结的时候,用生白术的多,有健脾生津润肠通便作用。白术茯苓是一个对药,白术是健脾祛湿,而茯苓是祛湿以健脾。两个药合在一起,就能起到很好的健脾益气兼以祛湿的作用。所以四君子汤本身是治疗脾虚兼湿证的。再如苓桂术甘汤、五苓散、真武汤当中都有苓术配伍。
四君子汤是一个底方,《太平惠民合剂局方》说四君子汤“治荣卫气虚,脏腑怯弱”,《医方集解》说四君子汤“治一切阳虚气弱,脾衰肺损”。四君子汤适应征比较广,但是力度不够。所以有的时候需要根据情况加减,比如痰湿明显的时候呢,加入陈皮、半夏,就是六君子。气滞明显的时候呢再加入木香、砂仁是香砂六君子。如果脾虚湿蕴的时候,加大健脾祛湿力度,就是参苓白术散。参苓白术扁豆陈,山药甘莲砂薏仁,桔梗上浮兼保肺,枣汤调服益脾神。
在临床当中,对于一些慢性疾病咳嗽久治不愈的,往往会伴有里虚寒,太阴病的痰饮水湿,表现为舌胖大齿痕、脉沉弱、便溏、乏力、恶寒等,在应用半夏厚朴汤的基础上,需要加大温运太阴的力度,可能会合上四逆汤。如果相对虚但又不重,可能只是一个乏力、气短、便溏,就可以合入四君子汤。一些久治不愈、顽固性的疑难杂症的时候,要多关注太阴的问题。
太阴病其实临床上很常见的,比如一些外感疾病。外感疾病往往存在一个内伤基础。我们以前在讲表证的时候,邪气入里寒化、入里热化。《医宗金鉴》说“明诸水火相胜义,化寒变热理何难”。邪气入里到底是寒化还是热化,其实归结于看内在的内伤基础。薛生白说过“中气足则病在阳明,中气虚则病在太阴。”什么意思呢?中气不足,有太阴病底子的时候感受邪气,邪气容易入里寒化,从而表现为虚人外感直中入里,表现为小建中类似的情况。所以临床上太阴病是需要引起我们重视的。四君子汤作为它的一个代表方也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
以此类推,我们除了知道四逆汤温阳、四君子汤补气之外,还要了解一些常用的补益的药物,比如我们说小柴胡汤的时候,小柴胡汤当中除了柴胡、黄芩、半夏以外的人参、生姜、甘草、大枣。桂枝汤中除了桂枝、白芍以外的生姜、炙甘草、大枣,即使是白虎汤证的时候,还有粳米、甘草。可见上述较为平和的补益药物,临床当中应用的非常多,可以把参姜草枣称为张仲景的四君子。虽然很多时候大家不太重视生姜甘草大枣的治疗作用,认为可有可无,比如有些地方称之为药引子。很多情况下对于脾胃衰弱的时候,不论解表还是清热,还是半表半里和解的时候,都很重要。
小结一下,六经是综合征,比如太阴病是里虚寒,凡是属于里虚寒证的,都是太阴病范畴,太阴病的虚包含有气虚、阳虚、津虚、血虚,我们本节的讨论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简单而言,在气虚的基础之上,出现了恶寒、下利清谷等阳气衰弱不能温熙的时候,称之为阳虚,但气虚阳虚也并不能完全割裂开来,代表方分别是四君子和四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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