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双眸透亮，明媚温暖（下）

同时间，在这栋楼向上几层，一间空间不大的集体办公室里，赵阳刚审完一份合同，揉了揉眼睛，将文档保存在桌面，随后站起身，穿梭在办公桌间。
走到谭小金的桌前，他停下脚步，毫不客气地从她桌上拿起一颗糖果，拆开包装，塞进嘴里。他一边品味着糖果的甜味，一边感叹：“哎，最近洪总用力过猛，突然谈下这么多合同，单审合同就快把我眼睛给审瞎了。”
谭小金两眼暗淡，目光定格在桌面的笔记本上：“无所谓了，我打算离职。”
“什么？”赵阳瞪大双眼，“不会吧，小金，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覃主管跟游锦恒的事？”
“小声点。”谭小金提醒他，顺便看了眼覃又昕的办公室，还好她关着门。
“不是吧，小金。”赵阳捂着心脏，表情夸张，“你如果走了，我真的会很心疼，这几年法务部来了不少新人，你是我觉得最投缘的。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世界上优秀的男人那么多，你一定会遇见更值得让你动心的人。”
谭小金却沉闷地靠在椅背上：“哪有那么快走出来，眼不见为净。”
在她使过一次卑鄙的手段，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后，她彻底泄了气。尽管如此，她对游锦恒的情感却与日俱增，尤其是每每看见他阳光的脸庞，修长的背影，那种隐隐的期盼便在心底无法抑制地蔓延，直到将她的心彻底填满。
她曾经以同样的热烈在读书时暗恋过一位学长，可在她鼓起勇气表白之前，学长毅然决定出国，并定居国外。这份无疾而终使她的心压抑了很多年，以至于在后来，她碰见能够牵动自己情感的游锦恒时，她决定要更主动一些。
可她的主动，却没有为她带来不同的结局。
赵阳的声音依旧在她耳边萦绕：“小金，我觉得真没必要，又不是谈过恋爱后失恋，只是偷偷喜欢而已，人这一辈子会偷偷喜欢上多少人，只要你再遇见一个更合适的，一定能把他抛到脑后，到时候你会后悔的，放弃了这么好的一份工作，一群同事！”
谭小金桌面上的电话响起震动，如同在轻挠桌面。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双眼顿时一亮。她拽起手机，紧紧握在手心，朝楼道走去，只留下一句：“我接个电话。”
赵阳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叹了口气。
阴暗的楼道里，泛着似乎散不去的烟味。谭小金任由这些不好的气味包裹，目露激动地接起电话：“喂，游爷爷。”
“小金啊，现在方便讲电话吗？”游爷爷沧桑的声音在她耳中显得温暖有力。
“爷爷，我很方便。”她像是在黑暗中踩住一丝光亮。
游爷爷慈祥友善：“小金啊，上次的事，看来是失败了。这个覃又昕，诡计多端，蒙骗了阿恒的爸爸跟妈妈，现在他们三个人成了一个阵营，反过来说我糊涂。”
谭小金的心凉了一片：“爷爷，对不起啊，怪我。”
游爷爷却没有怨她的意思：“小金，爷爷不是来怪你的，爷爷要谢谢你呢，是你让爷爷知道真相。阿恒的爸爸妈妈，都是书呆子，心里没点防备，才信了覃又昕说自己没患病，但是你放心，有爷爷在，爷爷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你放心，在爷爷心里，你才是唯一的孙媳妇。”
谭小金蹲在楼梯的台阶上，眼眶发红，最遗憾的不是她毫无机会，而是她分明触手可得，可偏偏在中间横亘着一位不受欢迎的人：“可是爷爷，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们感情很好，我再坚持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游爷爷给了她希望，“小金，坚持就是胜利，更何况，爷爷还在后面支持你。爷爷会想个办法，让他们醒悟，你距离覃又昕近，你也随时盯着，没有藏得住的秘密，她总会露出马脚来，或许有个什么契机，可以一举让他们分开。”
游爷爷的一番话，让谭小金重新建立了希望，枯萎的枝干上冒出一丁点的新芽，哪怕再不可能，她也要守着这份希望。
从楼道间返回座位时，谭小金双眸里恢复了生机，她坐回原位，拿起一颗糖果，拆开缤纷的糖纸，将圆润的糖放入嘴中。
赵阳见她笑逐颜开，问她：“不会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吧？”
谭小金抓了一把糖递给他：“没有，考虑了一下，不舍得大家，先不走了。”
赵阳接过那捧糖，欣喜不已。
覃又昕打开办公室的门，拿着一份档案走出来。
赵阳干咳了一声，对谭小金说：“这几本书你好好看看，对提高审查合同的能力很有帮助。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
“好的，阳哥。”
赵阳淡定地走回座位。
覃又昕知道这是赵阳闲聊被她撞见时惯用的伎俩，一模一样的话她听了多少年，但她没想揭穿。她经过看上去忙忙碌碌的各位员工，走出法务部的办公区域。
她要送一份档案给洪川浪。到他办公室门口时，见他正好满脸堆笑，送一位看上去是甲方的客户出门。
这两个男人礼貌道别，洪川浪见覃又昕来了，随口叫了位路过的员工送甲方离开。
覃又昕走进他的办公室，将档案放在他的桌上，眼角余光瞥见他的会客桌难得地放着被喝过的茶杯，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可是极少亲自会客，通常让公司的商务出面；即便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他必须亲自出马，也是两人呆坐着说些场面话，绝不会亲自为对方泡茶。
她知道这段时间洪川浪拉进来的业务剧增，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变了，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性格大变呢？她不免想起那天看见的画面：他与詹语莹共处一室。
嗅到八卦的气息，她偷偷一笑。
洪川浪感觉到她眼角的笑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这样的场面却仿佛回到他刚创业那些年，他常揪着覃又昕坐在这里，听他天南地北的抱怨，彼时的她也如同现在这样。
也正是这样的时空错觉，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突破习惯的桎梏，搭建属于自己的商业链，失去一位詹语莹，他还有其他的人脉，虽然途中需要不择手段，但做一位不太好的人又如何？
“昕昕。”他舍不得她那么快离开，“最近业务多了一些，要不要再给法务部招一些人，帮你分担分担？”
“不用啦。”覃又昕没有坐下，依旧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法务部，已经是公司人数最多的部门了，现在的人手完全够用。”
洪川浪没再坚持，只说：“好，那暂时先不招，如果真的忙不过来，你随时告诉我，我马上让人事部安排。”
“好的。”覃又昕没有久待的意思，“还有件事，跟你说一声，我中午要出去会儿，下午会晚点过来，今天要送我爸妈去车站。送完我尽早回来。”
洪川浪忍不住说：“昕昕，凭我们的关系，你可以随时迟到早退，累了不舒服了，在家里休息几天都行，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你爸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我还想找个时间请他们吃顿饭。要不我陪你一块送他们去车站吧？”他的眸子里仿佛透着期待的光芒。
可覃又昕的回答却无法让他的光芒顺势蔓延：“不用啦，下午游锦恒会陪我一块。”
洪川浪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顿时变得牵强而不自然：“哦，好，呵呵，阿恒，挺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曾经熟稔的名字，如今却成了暗刺，从她口中说出来，扎到他心底，让他只能疼痛，无法挣脱。
“那我先回去了。”覃又昕朝他微微一笑，显得生疏冷淡。
他直直坐在原位，凝视着那扇被关上的门。他的身后有无际的光芒，有无边的海洋，还有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他都知道，可他却不敢回头去看，生怕风轻云淡的美景会灼烧他的双眼。
他与她之间，始终如此，不远不近。
可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习惯是可以被更改的，他可以从怠倦的状态中苏醒，从无到有构建生意蓝图，这并不难，那么游锦恒与覃又昕之间的感情也可能从有至无，从深至浅，有什么不可能呢？
他与覃又昕认识了那么多年，在事业上并肩了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