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禅是什么？

九、禅是什么？

那最后咱们说说，那禅到底是什么呢？这个还真不好说。应该说禅不是什么。

首先，禅不可说。我都说到第九天了，我现在说不可说。其实就是不可说，一说就错了，比如我说禅宗说了九天，可能都是错的。“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其实最高智慧就是不可说，禅宗五大流派之一临济宗的创始人临济义玄就是主张“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惠能的六世法孙德山宣鉴则声称：这里无佛无祖，达摩是个老骚胡，释迦老子是干屎橛，文殊菩萨是担屎汉。这就是呵佛骂祖，就是连佛祖和菩提达摩都要骂。不仅是言语上的骂，行动上也有大不敬。

有一年丹霞天然禅师到了洛阳慧林寺，冬天天气寒冷，他居然用木头佛像烧了取暖。院主责问他，他却拨着灰烬要找舍利子。院主说：“木头佛像哪里来的舍利子？丹霞天然说：“没有吗？那我再烧两尊看看。”

所以，为了破除心中执念，禅宗真的是很拼的。

其次，禅不必说。比如有一首歌的歌词是这样写的：

夜留下一片寂寞　河边不见人影一个

我挽着你　你挽着我　暗的街上来往走着

夜留下一片寂寞　河边只见我们两个

星星在笑　风儿在妒　轻轻吹起我的衣角

我们走着迷失了方向　尽在暗的河边彷徨

不知是世界离弃我们　还是我们把他遗忘

夜留下一片寂寞　世上只有我们两个

我望着你　你望着我　千言万语变作沉默

没错，就是沉默，说一个字都是多余的，这叫心灵契合，心心相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有一种感觉叫心领神会。比如佛祖拈花一笑，摩诃迦叶会心一笑，那就叫心领神会。

最后，禅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呢？知识靠言传，技能靠身教。而智慧……那是言传身教都没有用。所以你看禅宗公案里面会有很多行为艺术，行为艺术有时也没有用。不管是当头棒喝还是破口大骂也只能启迪智慧，无法传递智慧。“临济喝，德山棒”对有的人有用，对有的人也没有用。

知识是知识，智慧是智慧。知识属于社会，智慧属于个人。知识可以授受，智慧只能启迪。所以要有慧根，崇尚机智，但从不提供标准答案。

如果说老子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逆向思维的方法论，庄子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诗意的栖居，而禅宗则告诉我们不要执着，不要拘泥。这是看待问题的一个新方法和新视角。

我们一直在讲禅宗是佛教中国化的结果，反过来禅宗兴起后也改变中国。改变中国什么呢？比如人人生而平等这种理念。其实中国一直是一个等级社会，是缺乏这种观念的。中国虽然没有种姓制度，但却有血统观念和门第观念。

禅宗在中国的兴起刚好与科举在中国的兴起相辅相成。科举虽然始于隋朝，但其实并不盛行，李白、杜甫、高适、孟浩然，甚至包括王维都是一直在找门路进入体制内。而北宋有71名宰相，除赵普等4人为开国功臣任宰相外，其余只有3人不是科举而任宰相。也就是64名宰相均为通过科举考试成为宰相的。像苏东坡这类大才子就横空出世了。

科举的全面兴起才最终打破了士族门阀对权力的垄断，也随之出现了一大批高学历，高智商，工作压力也很大的新官僚阶层。禅宗风靡，文人士大夫热衷于参禅悟道。苏东坡曾师从临济宗黄龙派黄龙禅师的法嗣东林常聪禅师修禅问道。其投机偈语脍炙人口。（投机偈语就是向自己禅门的老师禀告自身见性所悟境界的诗句）

溪声便是广长舌，

山色岂非清静身。

夜来八万四千偈，

他日如何举似人。

就是住在山上的苏东坡感受到潺潺的溪水声像是佛祖在说法。那高高耸立的青山仿佛是佛祖的清静法身。一夜之间他仿佛通过万物听到了无尽之法，但是这无尽之法他感觉又无从向别人转达。

就是妙，真妙，妙不可言。从苏东坡写的“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一句我们可以看出他的禅学水平。

不仅仅苏东坡，连豪放派的代表，慷慨激昂，纵横一世的辛弃疾，他那句：“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不也是禅意盎然吗？

因此禅宗也化了中国，唐诗、宋词、元曲、国画、明清小说，处处可见禅宗的影子。禅宗甚至改变了汉语。汉语的词汇有两次大的引进，一次是近现代比如：物理、化学、半径、编制等等诸如此类。另外一次大引进就是通过禅宗使得佛教思想与中国社会融合，产生的一大批词汇，比如：觉悟、解脱、智慧、当下、欲火、醍醐灌顶、痴心妄想、前因后果、现身说法、执迷不悟、大彻大悟、心心相印、皆大欢喜、现身说法、话不投机、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当头棒喝、尘缘未了等等。

尤其在我们喝茶的时候，说不定茶室里挂的就是“禅茶一味”此句出自北宋临济宗杨岐派的克勤禅师；或者挂的是“日日是好日”，此句同样出自禅门的云门宗；如果挂“无事是贵人”，那这句则是出自临济宗的临济义玄。

话已至此，顺便简单说一下五家七宗的特点以及其现状：

沩仰宗：百丈怀海的弟子沩山灵祐与同门仰山慧寂创立的宗派。禅风细密，事理并行。唐末以及五代十国时期沩仰宗曾盛极一时；宋代日渐衰微，最后与临济宗合流为一。断宗绝迹。

曹洞宗：洞山良价与其弟子曹山本寂二师为派祖。家风温和绵密，强调言行相应。其法脉绵延至今，江西云居山真如禅寺、湖北汉阳归元寺是曹洞宗寺院。

云门宗：云门文偃为宗祖，禅风险峻，简洁明快。云门在修禅问答中经常一言三句，简洁明快。如“日日是好日”就出自云门宗。在宋代，云门宗与临济宗并为禅林双翼。南宋之后逐渐衰退，元代以后几乎销声匿迹。也有说广东乳源县云门寺仍属此系。

法眼宗：法眼文益为宗祖，南唐皇帝曾赐文益禅师“大法眼禅师”，故称法眼宗。主张对症施药，渐服人心。流行于浙江、福建一带，宋代中叶，法脉断绝，立宗一百年左右。

临济宗：创始人是百丈怀海的法嗣黄檗希运，其弟子临济义玄发扬光大。该宗禅风犀利，棒喝齐施，势如山崩。前面也提过，逢佛杀佛，逢祖杀祖。不要有任何执着，不要有任何束缚，只要了悟自性。在宋代，开始是云门宗、临济宗比翼双飞。到南宋就只剩下临济宗一枝独秀。临济禅法在日本的镰仓时代（1185-1333）传入日本。

后来临济宗门下又分出黄龙派与杨岐派。

黄龙派：宗祖是黄龙慧南，因其住在江西修水的黄龙山。门厅严峻，贵在息心。到了元代，黄龙派并入杨岐派。

杨岐派：宗祖是杨岐方会。也就是江西萍乡市的杨岐山。宗风如龙，神机妙密。日本禅宗二十四流中，有二十流源自杨岐法系。元代以后，杨岐派几乎囊括了临济宗的全部道场，成为中国禅宗的代表。

至此关于什么是禅以及禅宗的简要介绍差不多讲完了。咱们来个余音未了，用禅茶一味这个话题再聊一期。下期让咱们来一起品一品禅茶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