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圣人眼中的敦厚、朴实之人

孔子询问漆雕凭事奉的三位大夫哪个贤明？漆雕凭未直接回答，而是为孔子讲述了一个故事，智慧的点出了他的主人是否贤明。孔子赞赏漆雕凭才智内藏，把自己放的很低，是非又不混淆，认为他是一个敦厚、朴实之人。

好生第十

孔子问漆雕凭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及孺子容，此三大夫孰贤？”

对曰：“臧氏家有守龟焉，名曰蔡。文仲三年而为一兆，武仲三年而为二兆，孺子容三年而为三兆，凭从此之见。若问三人之贤与不贤，所未敢识也。”

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隐而显；言人之过也，微而著。智而不能及，明而不能见，孰克如此？”

鲁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孔子闻之，曰：“公索氏不及二年将亡。”后一年而亡。

门人问曰：“昔公索氏亡其祭牲，而夫子曰，不及二年必亡，今过期而亡，夫子何以知其然？”

孔子曰：“夫祭者，孝子所以自尽于其亲。将祭而亡其牲，则其余所亡者多矣。若此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各位听众好。

孔子问漆雕凭曰，漆雕是姓，凭是他的名，孔子问漆雕凭这个人，说：“子事臧文仲、武仲及孺子容，此三大夫孰贤？”说你侍奉过这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一家人，都是姓臧，一个是文仲、一个是武仲、一个是孺子容，他们都是鲁国的大夫。说你侍奉过这一家人，三个人哦，三个大夫哪一个比较贤明？

对曰：“臧氏家有守龟焉。”他这样一问我们就知道了，就是说漆雕凭是臧文忠、跟武仲、跟孺子容的属下，或者我们可以说家臣啊，这样懂意思吗？就是这三个人是他的主人，他是他的仆人，就这个意思。然后孔子问他，你侍奉这三个人哪个人贤明啊？他说臧氏家有守龟焉，他说臧家有一个传家之宝啊，一只乌龟，大乌龟。

“名曰蔡”，为什么叫做蔡呢？春秋时候的蔡国专门生产这个大龟，因为很大，各位很大就让人觉得它有神灵，占卜都喜欢用龟壳，所以这种大龟啊，常常被抓去杀了然后把它的壳给留下来。因为那个壳很大，所以在臧家就作为卜筮用的传家之宝。

“文仲三年而为一兆”，说我侍奉文仲的时候，他三年呢卜了一次。“武仲三年而为二兆”，我侍奉武仲的时候，他三年卜了两次，这个兆就是占卜了。“孺子容三年而为三兆”，孺子容三年占了三次。各位呀，他有没有回答孔子的问题呀？回避的方式，等于没回答。

“凭从此之见。若问三人之贤与不贤，所未敢识也！”凭就是漆雕凭，他就说，我呢只看到这些，但是如果你问我说这三个人贤明或不贤明呢，这不是我的智慧所能知道的。我们说所未敢识，这不是我的智慧所能判断的，那我们就知道漆雕凭这个人谦不谦虚？谦虚的！

那他到底这番话是要说他的三个主人贤明还是不贤明呢？各位，如果我这样问你，是占一次贤明还是占两次贤明，还是占三次贤明呢？这个跟贤明有关吗？这也没多大关系，如果刚好有三件大事我占三次，他只有一件大事他占一次，这也不能说谁贤明，你知道吗？他故意这样讲，这是什么道理呀？这是有道理的。这道理在哪里呢？在《论语》的第五篇里面有这么一句，我们先把这段给各位看。

《论语》的第五篇里面有这么一句，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说臧文仲这个人，他们家，他们臧家，居蔡，藏着一只叫做蔡的大乌龟。对吧，刚刚是不是讲过这个了。山节藻棁，我先讲一讲节就是古代像宫殿的，像屋角翘起来的，那个柱头叫做节，梲呢，梁上的短柱。上一次的那个上海世博会，中国馆就是像这个梲了，那梁上一根一根叠起来，越叠越大，那个就是梲了。节跟梲，一个是大的柱头，一个是柱头上再架起来的那一支一支的。

他说臧文仲，在藏大乌龟的房子的柱头上刻着三个图样，在梁的短柱上画上山水，有水藻的样子，孔子说这哪能算是明智呢？这什么意思呀，各位呀，你会说，啊，我爱画什么就画什么，有什么关系呢？这有关系的。臧文仲之所以要画这些东西目的是什么，龟活着的时候喜欢水，我希望我占卜的时候能够很准，能够得到龟的神灵感应，所以我就画一些它喜欢的东西。画在哪儿呢？就画在这个节跟梲上面。

问题是这不能画，为什么这不能画呢？什么道理呢？原因是这样，古代这个是有制度的，古代的制度就是说只有天子的庙寺的节可以画山，天子的宗庙的梲可以画水藻，古代的制度是这样。那这个臧文仲是不是天子呢？他不是天子。古代的礼是很严的，不是天子竟然是逾越了这个分位画了这个，竟然是为了谁？为了一只乌龟。还不是乌龟呀，死的乌龟遗留下来的骨头，叫做壳，对吧？为了媚神而作犯权越分的事情，所以孔夫子认为很不恰当。

人就应该尽人事，对不对？不是什么事情都问神的了。那么你问神，你心性正直，神也是心性正直也就能够答你了嘛，对不对？不必媚神，你媚一只乌龟要做什么？我问你呀，对吧？所以他认为臧文仲别人说他怎么智慧，我就光光看这个他就不智慧。

那我们再回到刚刚前面的前文，各位呀，漆雕凭啊，孔子是问他臧文仲、臧武仲、孺子容贤不贤，他都没有回答贤不贤，他说贤不贤我的智慧无法判断的，但是我侍奉他们这么多年就看过这件事情，哪件事情？他也不说山节藻棁这件事情，他只是说文仲三年卜了一次，武仲三年卜了两次，孺子容三年呢卜了三次，他就这样讲。

孔子听他这样回答就说了：“君子哉，漆雕氏之子！”他说哎呀，这个漆雕凭真是个君子呀，这个人哪！

“其言人之美也，隐而显。”他要夸赞一个人不夸赞得很恶心。我们现在的人，夸赞人夸赞的很恶心啊，像什么你如滔滔的江水呀什么的，很恶心哪。没有，他夸赞的呢很朴实，隐而显，不用夸张的语言，但让你感觉到他的诚意叫做隐而显。

“言人之过也，微而著。”举出人的过呢，说的很低调，说得很轻，但是意思也要让你很明白。为什么让你很明白，因为一个人的善与不善很重要，让旁边的人知道善的人在哪里，于是乎大家就会交善的；知道恶的人在哪里，不肖的人在哪里，这也很重要，对吧？可是说又不能说的伤人，所以微而著，要让你明白，语气呢又要宽厚。

“智而不能及，明而不能见，孰克如此？”说这个漆雕氏之子呀，哎呀这个漆雕凭呀，他的智慧才智内藏，所以不会使人对他有嫉妒，叫做智而不能及。不会想要惹出一大堆人来追赶他，来批判他，他的智慧是挫锐埋锋，那你觉得敦厚朴实。有些人很有智慧可是你就偏偏想给他好看，对吧？他智而不能及，明而不能见，他聪明内敛不使人感觉他是非常聪明锐利的。各位呀，你要记得，如果你是聪明睿智的人啊，就要挫锐埋锋，常常要装傻，傻傻的，就好了，不必太聪明，太聪明都死第一了。

孰克如此？孰克，有谁还能这样呢？孔子为什么赞美他？你从漆雕凭的话里面，他是人家的仆人，他绝不开口去批判他的主人，对吧？但是你已经问到我说谁贤不贤的问题，贤不贤我认为差不多，因为占一次跟占三次其实是差不多，重点不是占的问题，而是说对于大的举度，臣跟君之间的举度，必须安守自己的分位的这个举度没有做好。为什么？因为只有周家天子的庙才能够山节藻棁。那我们这里已经山节藻棁了是越了分位，还不是为了人啊，对吧？还不是说画了壳，让活的乌龟快乐了，也不是了，事实上是死了的龟壳。

这样轻轻一点就点出了一个媚神的这个心态出来了，还有越分的心态就出来了。但是他又守住了一个臣的节，他不愿意批判，用犀利明白的言辞批判他的主人，他也不愿意这样做。这个就是中国人啊，中国的人表达的事情是隐而显、微而著，但是内心就是不忍别人受伤，敦厚朴实，把自己放到最低，但是事情又不能让是非混淆，这是非常重要的。

鲁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那个“亡”就是无，有没有的“无”，这个意思。鲁国有一个公索氏，他要祭祖，结果他准备要祭祖的牲畜给跑了，给丢了。

孔子闻之，曰：“公索氏不及二年将亡。”这个亡就是衰亡的意思。他说这个公索氏不及两年将亡。后一年而亡，结果过了一年，那个公索氏就真的衰败了，衰亡了。

门人问曰：“昔公索氏亡其祭牲，而夫子曰，不及二年必亡。”说那个时候公索氏，他要祭祀的时候那个牲畜，牲品给弄丢了，然后夫子您说不超过两年他一定会败亡的。

“今过期而亡，夫子何以知其然？”那个期念ji，期就是一年的循环，一个循环叫做期。他说不超过两年就亡，结果他过了一年，然后公索氏就衰败了。夫子何以知其然？你为什么会知道呢？

孔子曰：“夫祭者，孝子所以自尽于其亲。”说这个祭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孝子们都会尽力的去祭祀他过去的亲人，或双亲。

“将祭而亡其牲，则其余所亡者多矣。”说已经要面临要祭祀了，结果牲品给丢了，那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却掉了，掉了一个重要的元件，这个现象我们就可以类推，那么他所要丢掉的东西可能还多着。

“若此而不亡者，未之有也。”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在最重要的关键时刻而显现了那么一个征兆，而这个征兆显现最重要的事情却掉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那么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再次等的那要掉的东西可多了，这只是一个类比呀。

那么当然以现在科技的年代，大家也还不能够知道，古人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情有所关联，那么要强硬去解释这个呢又跟科技又有点不符合，有点怪力乱神了。不过你从各宗各派，像佛教来讲如来佛也有很多预知未来的事情，都能够料中的事情也很多。孔夫子也很多，比如说他料中子路去卫国当官必死无疑，他就料中了，然后他也料中自己将要过世的那一年，他自己也料中了，像这些事情很多都被他料中了。我想圣人所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现在所不知的，我想，在这里我们也不必强制解释它，因为跟我们现在的科技观念是有很多冲突的，不过我可以举个例子来加以说明一下。

譬如说《易经》，我过去教《易经》，教占卜一段时间嘛，这个占卜的时候要替人家解一个卦，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只看占出什么卦，就是他在占卦的那个时候，他也许用金钱占卦，也许用蓍草占卦，用什么占卦都行了，正在占的那个时间，然后我们要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就看他在占的时候有什么征兆。

譬如说他问说这个生意可不可以做，然后他正在占的时候隔壁的小孩子在大声的哭。那对于我们在断卦的人来说，这个就是一个征兆，那个卦出来不论怎么漂亮，我们就说这个绝对不能做。为什么呢，因为他在占的那个最重要的时刻，正在起一个卦的重要时刻，有没有？有一个哭的征兆，这个事情就不能干，这样了解意思吗？

所以我们不必强去解释它了，因为有很多东西科技解释不来嘛，我们这个呢圣人有所知道的事情，有我们未知的，还非常非常多了。

好，我们今天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