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乎舞雩咏而归·论语悦读》
佛(bì)肸(xī)召,子欲往。
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wéi)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mù)畔(pàn),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lìn);不曰白乎,涅而不缁(zī)。吾岂匏(páo)瓜也哉?焉能系(xì)而不食?”
佛肸召孔子去,孔子打算前往。
子路说:“从前我曾听老师您说过:‘亲自干坏事的人,君子是不去他那里的’。现在佛肸在中牟发动叛乱,您却要去,这又怎么解释呢?”
孔子说:“是的,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不是说坚硬的东西怎么磨也磨不坏吗?不是说洁白的东西怎么染也染不黑吗?我难道是个苦味的葫芦吗?怎么能悬挂在那里而不给人食用吗?”
本章记录佛肸邀请孔子出仕,这是孔子第二次闻召欲往。
“佛肸”,春秋末年晋国大夫赵简子的家臣,为中牟的县宰(县长),投靠了范氏、中行氏。赵简子以晋侯名义攻打范氏、中行(háng)氏,讨伐中牟,佛肸盘据中牟与之抗衡。
“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中的“由”,仲由,子路的名。“诸”,之于。“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从前我曾听老师您说过。
“亲于其身为不善者”中的“亲于其身”,亲自。“为”,做,干。“亲于其身为不善者”,亲自干坏事的人。
“佛肸以中牟畔”中的“以”,凭借。“中牟”,晋国大夫赵简子的封邑,在今河北省邢台与邯郸之间。“畔”,通“叛”,背叛,造反。“佛肸以中牟畔”,佛肸盘据在中牟,发动叛乱。
“有是言也”中的“是”,这样。“有是言也”,我说过这样的话。
“不曰坚乎”中的“坚”,坚硬的东西。“不曰坚乎”,不是说坚硬的东西。
“磨而不磷”中的“磷”,变薄,磨碎。“磨而不磷”,怎么磨也不会变薄变碎。比喻意志坚定的人不会受环境的影响。
“涅而不缁”中的“涅”,一种矿物质,可用作黑色颜料染衣服。这里作动词,染。“缁”,黑色。“涅而不缁”,用涅染也染不黑。
“吾岂匏瓜也哉”中的“匏瓜”,葫芦的一种,味苦不可食用,掏空匏瓜的瓤,可以做瓢,或盛水或做酒器,系在腰间可用于渡水。
“焉能系而不食”中的“焉”,怎么。“系”,悬挂。怎么能只悬挂在那里而不给人食用呢。
孔子四十六七岁时,被公山弗扰召;四十八九岁,被阳货召;六十五六岁,被佛肸召。三次被召,情况稍有不同:阳货召,孔子避而不愿见;公山弗扰召,孔子想去,子路不高兴,未成行;佛肸召,孔子欲往,子路又质疑,终未成行。
“夹谷会盟”以后,孔子名声大作,扬名四海。他自己也曾打广告:“苟有用我者,三年有成。”在许多场合多次论及自己的政治理想,从中都宰到大司寇也展现了他非凡的政治才能,表达了他的“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的自信。这次,晋国赵简子的家臣佛肸在中牟发动叛乱,孔子受到邀请,也在情理之中。
“隳三都”之后,孔子在鲁国政坛遭到排挤,不得以带领弟子们周游列国,寻找可用武之地。在赴晋的途中,受到佛肸邀请,孔子心里也清楚:佛肸犯上作乱,邀请自己真正目的是帮他“正其不正之名”,狐假虎威而已。孔子相信自己是君子,会“磨而不磷,涅而不缁”,出淤泥而不染。孔子真心执意要以周礼校正天下之乱,以礼乐诗书教化民众。对上,帮助王公贵族理政治国,对下,教化平民子弟学礼修身,面对不善之人,希望化邪归正,如果应召而往,正可小试牛刀。孔子最后决定不去,原因很多,想必其中之一还是违仁悖礼之事孔子不为,必守礼循礼而往。也许公山弗扰和佛肸比起阳货来并无更大的诚意。但子欲往,方显孔子用世之心。
读《论语》至此,愈发觉得子路不同寻常,他心有疑惑必定会与孔子理论,直言不讳,从来不担心孔子怪罪,忠信可鉴。
“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运用反复、对偶与比喻的修辞手法,句式整齐美观,节奏明快,语意凝练,抒情酣畅,写出了孔子不磷不缁的风骨。“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运用生动形象的比喻表达抽象的事理,读来感觉幽默诙谐,风雅有趣。
*本章中的“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已经演变成成语“磨而不磷,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已经演变成成语“匏瓜空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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