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求学问到底为了什么

孔子感叹世人忙碌不外乎为了”名利”二字，有谁能为国、为民、为众生真正打拼呢？孔子让弟子们说说各自的志向，唯有颜回志向保有初心，不失根本，不忘追求学问是养自己的生,养天下众生的生，孔子感叹~他才是一个有德性的人啊！

致思第八

孔子北游于农山，子路、子贡、颜渊侍侧。孔子四望，喟然而叹曰：“于斯致思，无所不至矣。二三子各言尔志，吾将择焉。”

子路进曰：“由愿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钟鼓之音上震于天，旍旗缤纷下蟠于地。由当一队而敌之，必也攘地千里，搴旗执聝。唯由能之，使二子者从我焉。”

夫子曰：“勇哉！”

子贡复进曰：“赐愿使齐、楚合战于于漭瀁之野，两垒相望，尘埃相接，挺刃交兵。赐著缟衣白冠，陈说其间，推论利害，释国之患。唯赐能之，使夫二子者从我焉。”

夫子曰：“辩哉！”

颜回退而不对。孔子曰：“回，来，汝奚独无愿乎？”

颜回对曰：“文武之事，则二子者既言之矣，回何云焉。”

孔子曰：“虽然，各言尔志也，小子言之。”

对曰：“回闻薰莸不同器而藏，尧桀不共国而治，以其类异也。回愿得明王圣主辅相之，敷其五教，导之以礼乐，使民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铸剑戟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千岁无战斗之患。则由无所施其勇，而赐无所用其辩矣。”夫子凛然曰：”美哉！德也。”

子路抗手而对曰：“夫子何选焉？”

孔子曰：“不伤财，不害民，不繁词，则颜氏之子有矣。”

各位听众好，现在我们讲《孔子家语》致思第八。这个致是格物致知的致，思想的思。那么致思，就是表达一个人的观点，或者是他的思想，或者是他的志向，叫做致思。

那我们现在看本文，孔子北游于农山，这是鲁国北部的一个山丘。那么孔子呢到那去游玩。子路、子贡、颜渊侍侧，这三个高徒陪着孔子去游山去了。

孔子四望，喟然而叹曰，孔子就站在这个山丘之上，然后望着东南西北四处张望，然后很感叹的说：“于斯致思，无所不至矣。二三子各言尔志，吾将择焉。”那么孔子感叹，感叹个什么呢？就说世上这么多的人啊，忙忙碌碌，无外乎为了两个字，一个是名，一个是利，对不对？那有谁呀，肯为国为民为众生真正无私的打拼呢？哎呀这个人的志向，实在是太重要了。

然后呢他就感叹的说，说于斯致思，说在这个地方啊，于斯，这个斯是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我们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志向吧。无所不至矣，说各位贤徒表达你们的志向，什么都可以说，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二三子各言尔知，吾将择焉。二三子就是诸位的意思啊，就是人不多的时候呢，然后就说二三子啊。这你们两三位呢，你们自己说说你们的志向吧，我呢，来选出谁呢，是比较合我意的啊，吾将择焉。

子路进曰：“由愿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钟鼓之音上震于天，旍旗缤纷下蟠于地。”子路马上踏一步，往前靠近孔子就说了。子路一向是这样的，他说话很少落在人后的啊，敢说敢言的一个人哪，很激进的一个人。说由愿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这个由啊，就是子路的名字。说我啊，希望有一天能够有那么多的白羽像月一样的洁白，有那么多的赤羽像日一样的通红的。这个是指的是那一些旌旗啊，就是带部队的时候，带兵的时候，为了彰显他的声势，旗帜总有很多雪白的，有黑的，有大红的等等这些。

钟鼓之音上震于天，带着钟鼓，这个钟跟鼓，鸣金收兵就是钟，然后要这个部队往前的时候，杀敌的时候要击鼓，然后听到旌就收兵，就往后退，听到鼓就往前进。这个是古代带兵，他没有扩音器，也没有无线电嘛，就用钟鼓了。上震于天，表示他的军威非常的显赫了，那个钟鼓之音响彻云霄了。

旍旗缤纷，缤纷就是非常的多了。就是部队拿着大旗随风飘扬，这个非常的壮盛的意思。下蟠于地，蟠就是盘结占据的意思，盘踞的意思。就是说整个地上几乎放眼望去都是他的这个旌旗。白羽若月，赤羽落日的旌旗呀。

“由当一队而敌之，必也攘地千里”，说我子路想领一支队伍。那子路各位知道，子路他在孔子里面能使得一手的好剑，后来也到魏国去当将军啊。然后他敢奋勇杀敌，带着一队的这个部队，然后站在最前面去杀敌去了。必也攘地千里，攘就是卷起袖子去奋勇杀敌，叫做攘啊，本来攘这个字就是卷起袖子两个人打架的时候，卷起袖子叫做攘。那么这边比喻的就是两军的交战，而后可以从敌军那边占领了土地有千里呀。

“搴旗执聝”，搴就是拔起来，搴旗，就是把这个对方的阵营的旗拔起来，这是打仗打赢的意思了。执聝，这个聝啊就是耳朵，左耳。割取敌人的左耳拿回来了，叫做执聝。就是占领了土地，拔掉了他的旗，割下敌人的耳朵。表示军威非常显赫。

“唯由能之”，我看能够做到这个境地的，只有我子路这个人吧。看看你孔子的徒弟呀，所谓七十二贤人三千弟子，我看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使二子者从我焉”，就让这个子贡和颜渊跟着我吧，跟在我后面，我看只有我能做得到。

夫子曰：“勇哉！”我现在是不难想象夫子的脸了，他说“勇哉”，恐怕带着一点点不屑的哦，这个叫做勇吗？匹夫之勇啊。

然后呢，子贡复进曰，子贡看子路讲得口沫横飞，哎呀，不过是匹夫之勇。子贡这个人是个文人哦，他善于言说，他根本不屑那个打架的事。

复进曰，接着马上靠近孔子说了：“赐愿使齐、楚合战于漭瀁之野，两垒相望，尘埃相接，挺刃交兵。”赐就是子贡的名字，说我希望在这个情况下，什么情况下？假使有一天，像齐国楚国这样大的国，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舍，在漭瀁之野，漭瀁是广大的意思。在非常广大的原野上两军交战，因为原野不大，不能容纳这两大国的那么多的军队，动辄数十万人了。两垒相望，两个国家都做了高高的堡垒。好，然后互相对峙着，准备交战。尘埃相接，开战的时候漫天的黄土，尘埃这个飞扬而起。挺刃交兵，然后两军都非常的英勇，开始打仗了。

“赐著缟衣白冠，陈说其间”，那么子路说他会带兵，我子贡则不同，不必花那么大的精神啊，只要我穿着了一套白衣，带着白冠，缟衣就是白衣。陈说其间，在两军之间去游说两个诸侯。

“推论利害，释国之患”，把这个两军打仗的利害关系说个明白，对谁都没有好处嘛。然后呢，透过他两片嘴皮就把两国，两大国的这个敌对的态势把它给释怀了，把它给解释下来了。

“唯赐能之”，怎么看呢您的弟子啊，三千弟子里面，我看只有我子贡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使夫二子者从我焉”，我看他们两个人只能跟在我后面呢。

然后孔子听完，夫子曰：“辩哉！”真是好口才。

颜回退而不对。这个颜回呢，听他们两个讲得那么大的夸口嘛，然后他就退了好几步远，他不回答。孔子曰：“回，来，汝奚独无愿乎？”说颜回，来，你过来，怎么独独你呢没有讲讲你的志向呢？

颜回对曰：“文武之事，则二子者既言之矣，回何云焉。”颜回就说了，说要讲文的被子贡讲完了，要讲武的被子路讲完了，他们两个的做法讲的这个功绩非常显赫，该说的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孔子曰：“虽然，各言尔志也，小子言之。”说虽然如此，他们两个文武都说完了，不过是各个说的各自的志向而已嘛。说小子，就是说，哎，徒儿啊，你也说说吧。

对曰：“回闻薰莸不同器而藏，尧桀不共国而治，以其类异也。”说我啊，回就是这个颜回，我呢听说过，说薰莸不同器而藏，薰跟莸是两种草。薰呢是香草，像薰衣草那种，就是所谓的薰，香的。莸呢则是一种非常臭的草。不同器而藏，要保存这两种草，你不可以给它放在同一个柜子里，对不对？那更不可能把它放在同一个瓶子里，因为香的也变臭了嘛，对不对？所以这两个呢是走不同路的，一定是分开来藏的。

这是在比喻了啊，比喻一个那样的人才，跟一个这样的人才呀，不同路嘛。不同路的话，我不屑跟他们谈这些啊，我走的是另外一条我的道路，我不跟他们同路的啦。他们两个人都说叫我要跟着他们，我才不跟呢，我跟他们不同嘛。

尧桀不共国而治，说尧是一个善德的君王，桀是一个暴虐的君王。那他们是没有办法让他们在同一个国家里面的，为什么？因为你这个桀一定要欺负尧的嘛，尧一定呢不认同桀的嘛，他们是不共国而治的。为什么要分开来了？以其类异也，这是两个呢，是不同类的吧。说他刚刚讲了那个薰莸不同器而藏，尧桀不共国而治，讲的就是说他跟子贡跟子路不同路了。他们都说他们很行，我不认为说那样子做有什么价值啊。

那么颜回的志向是什么？“回愿得明王圣主辅相之”，我希望得到一个明王圣主能够呢，我能够来帮助他。然后当他的宰相也好，当他的辅佐也好。“敷其五教”，然后呢，这个敷就是展开来，施行的意思。把他的五伦的教化推行到全国。“导之以礼乐”，然后再接下来，把礼呢，把每一个人教得非常彬彬有礼，再加以乐呢，把每一个人教得非常快乐活泼。

“使民城郭不修，沟池不越”，让百姓不需要整天在那边筑城池，防御这个防御那个。沟池不越，让百姓也不需在城池外面再做一个大大的护城河。出入都要越过那个护城河，好像没有，天天都在防备，也没有一天可以真正的安心啊。

“铸剑戟以为农器”，那些打仗的剑戟，那些英勇的将军都以为是宝器。然后拿剑戟杀人，然后彰显他的赫赫的荣威。说，我情愿把那些打仗用的剑，打仗用的戟，拿来重新把它熔铸掉，把它熔掉，然后铸成容器。做什么呢？耙子啊，锄头呀，十字镐啊，来做一些有益生民的养生的器具。

“放牛马于原薮”，这个薮就是生了很多杂草的湖泽，叫做薮。把这个牛马，本来用来打仗的，子路说要拿去打仗的。然后因为有人打仗，所以子贡才可以逞他的利舌，对不对？逞他的口舌之勇。我情愿他们都不打仗，把那一些打仗用的牛马来给它放到草原里面，放到湖泊里面，快乐的去享受他们的大自然。

“室家无离旷之思，千岁无战斗之患。”室家就是一般的家庭，每一个家庭没有离旷之思，就是没有怨女旷男的忧患叫做无离旷之思了。千岁无战斗之患，漫长的岁月里面都不必担忧有战争的危害。

“则由无所施其勇，而赐无所用其辩矣。” 这么一来呀，子路没有施展他的勇力地方，那个匹夫之勇的地方，而子贡也没有地方逞他的口舌之力。我希望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希望我能够声威显赫，我能够彰显我的勇，还是彰显我的辩才。我只希望百姓家家都能够安居乐业，只希望世上都没有那些杀伐的武器，只希望牛马不必为了人们的那些得失利害，奔驰于沙场。希望大家都平安，老安少怀。

孔子听完了，凛然曰，凛然就是非常的敬慎，非常的庄静，抖擞神起来，哎呀“美哉！德也。”说，哎呀，你说的这个意境太美了吧，这个德性太好了呀。那显然孔子是比较赞赏，比较认同颜回的说法了，这个很重要啊。

求学问常常是这样，你一开始出山求学修道，你可能是为了声名有什么样的伟大的这个构想，为了人类要做什么样的布施，要怎么样帮助人，要怎么样引导大家到对的方向，这个可能是一开始是这样的，不然求那么多学问干吗呢？那么到一个阶段的时候，你就开始跟着比，比谁修的好，比谁比较高，有没有？修行啊，越修越高傲，死胡同越钻越死。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事情啊？

孔子的学生也是一样啊，一开始求学跟着孔子，为什么？因为这是真理，讲的是对的啊。你再也听不到这种真理，然后可以为自己好，可以为别人好，然后可以帮助众生。可是修修修，修久了之后呢，这个徒弟跟那个徒弟比，那个徒弟跟那个徒弟比。然后修的好的人学而优则仕，然后就慢慢的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就变成，我应该去当官。那当官不外乎两条路，一个文一个武嘛，对不对？嗯，那我有武的长才，那我呢，我就可以带兵去打仗。结果呢，他原先是要造福百姓的，是要救生民于水火的，欸，弄到最后迷失了方向了。然后开始拿起剑，开始拿起戟，开始了杀人无数，对不对？然后还自以为功德，自以为非常的有能力。或者逞他的口舌之利，然后搬弄于两边，然后让大家来称赞他的口才，就忘了当时真正的初衷是什么。修行不是也常常是这样的事情。

子路抗手而对曰，抗手，挥挥手，也有举手的意思，也有挥手的意思，总是不太礼貌了。然后就对孔子说：“夫子何选焉？”你觉得谁的思想，孔子比较能够接受呢？比较合乎您的理念呢？

孔子曰：“不伤财，不害民，不繁词，则颜氏之子有矣。”说，还保有他的初衷，不伤百姓的财，不害百姓的民命，不逞口舌，不搬弄虚词，不运用那些浮丽的词藻来为自己获得虚名。说不忘这个本的，只有颜氏之子啊。颜氏之子就是颜回，他的家族都是姓颜嘛。颜氏之子，颜家的子孙，有这样的德性，还不失他当时出来追求学问的初衷，不需要伤财，他不需要害命，他也不需搬弄口舌，不需要这三个就能够安国，就能够不失他的初衷。

这个就是，有时候一个人做了一件事情，做久了就会迷失在这个小小的细节里面哪。迷失在过程里面而忘了他的本来的愿望，本来的出发心，这给我们很大的省思。那么，这个在修行的领域里边呢，不是以才来论高下，不是以多勇来论高下，不是以多有钱来论高下，而是以德。那么这个德，什么叫德呢？是养生谓之德，天地之大德曰生。任何时刻不能失去这个根本。小一点就是养自己的生，大一点就是养天下众生的生。那颜氏之子不忘这个德，不忘这个天下生民百姓他的得失利害，这个才是一个有德性的人了。

希望我们求学问的人，无论你学习到什么程度，不论你修行几年了，三年还是五年还是十年，不论你静坐到什么样的境地，看到这个看到那个，还是都毫无进展，都能够不忘你的初衷，不会在中间的过程里面迷失这个迷失那个。

好，我们今天讲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