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办事的分寸和方法

圣贤选择安身立命的地方和众生是不同的，越是乱的地方越是他们的选择。

子路做蒲县县令，花自己的米粮兴修水利工程，被孔子阻止，并指出他胸中有贪念，办事不懂得分寸和秩序，请听孔子的教诲。

致思第八

曾子曰：“入是国也，言信于群臣，而留可也；行忠于卿大夫，则仕可也；泽施于百姓，则富可也。”

孔子曰：“参之言此，可谓善安身矣。”

子路为蒲宰，为水备，与其民修沟渎。以民之劳烦苦也，人与之一箪食，一壶浆。

孔子闻之，使子贡止之。子路忿然不悦，往见孔子，曰：“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灾，故与民修沟洫以备之。而民多匮饿者，是以箪食壶浆而与之。夫子使赐止之，是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其行，由不受也。”

孔子曰：“汝以民为饿也，何不白于君，发仓廪以赈之？而私以尔食馈之，是汝明君之无惠，而见己之德美矣。汝速已则可，不则汝之见罪必矣。”

各位听众好。

曾子曰：“入是国也，言信于群臣，而留可也；”曾子说，如果进入一个国家，然后听了那些群臣对他的国君讲话都信实不欺，不敢欺骗国君，据实已告，而留可也，那么你就可以留在这个国度里面生活了。

“行忠于卿大夫，则仕可也；”如果你看到卿大夫，这个最上一层的诸侯你看不到，你看得到卿大夫呢，都是非常对国家忠心耿耿的，那么你就可以选择在这里当官了。

“泽施于百姓，则富可也。”如果你看到一个国家的百姓都受到国家的恩泽，那么你就可以在这里安居乐业地做个富足的百姓。这是可以的。

孔子曰：“参之言此，可谓善安身矣。”参就是曾子啊，孔子说：“哎呀，曾子说这番话，真是懂得安身立命的人啊。”各位，这句话，一则褒一则贬啦。为什么说他一则褒一则贬呢？褒他是说他善于把自身安放在最好的地方，让自己有一个可以学习的地方，让自己也可以有一个保护的地方。

《论语》不是这样说嘛，“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对不对？那你住的邻里最好是有仁德的地方，这才是美的啊。你交的朋友最好是有仁德的人，这才是美的啊，你做的事情最好是有仁德的，才是美的啊。那你居处的国家。上上下下都有仁德，这不是很美嘛，这很懂得安生之道。

那我为什么说他也有贬的意味在里面呢？因为作为一个圣贤，不能只想到自身的安危，作为一个圣贤，有的时候哪里越危险，他却必须往哪里去。这个道理很简单了哦。我举个例子给你听听啊。各位，请问做医生是往有病人的地方去还是没病人的地方去啊？那当然没错啊，你作为一个医生，如果选择没有感冒的，那你就不会得到感冒细菌了，对吧？你就不会生病了嘛，你可是算是善于安身了嘛。

那为什么我会说他是贬呢？因为曾子何许人也啊？曾子是个贤人啊，圣人之列呀。圣贤就像那个第一流的医生，各位啊，应该往病人多的地方去还是病人少的地方去啊？应该往病人多的地方去啊。病人多的地方，那个国家必乱嘛，对吧？我们以修行的立场来说，病人多的地方就是心术不正的人多的地方嘛，好，贪官污吏多的地方嘛，对吧？土匪、抢匪多的地方。

所以一个学问哦，对与不对我们要论他的深浅，曾子这个话算是对了。对一般的众生而言，这是一个判断是非的标准，是一个安身立命的一个好办法，一个省事的办法。但是对于像孔子这样的人，像子贡、子夏这样的人来说啊，那就不是这样选择啦。他就要去选择一个众生有很多迷昧的地方，众生有很多误解的地方，很多迷乱的地方，那个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所以志向不同。

子路为蒲宰，子路做蒲这个地方的县令。蒲是地名，宰呢，就是像现在的县长、市长之类。为水备，就是为了防备水患做一些工程。与其民修沟渎，沟跟渎都是小水沟。就率领的百姓开始来做这个水沟的工程。

以民之劳烦苦也，人与之一箪食，一壶浆。由于他体恤百姓做这个工程非常的劳烦，非常的辛苦。每个人呢，就给他一箪食跟一壶浆，一箪食那个箪就是盛饭的一种竹器，竹篓盛饭的。就是一篓的饭跟一壶的米汁叫做浆。

孔子闻之，使子贡止之。孔子听到子路这样做，派子贡去说，叫他赶快停下来，不能这样做，不能送百姓这些东西。不是不能修沟渎，是说不能这样子送他啦。然后子贡就跑去找子路，跟他把孔子的意思转达给他。

子路忿不悦，子路非常的愤怒，非常的不高兴，往见孔子，曰，气愤冲冲地冲去见他的师父说：“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灾，故与民修沟洫以备之。”说我呢子路，由就是子路，我就是因为暴雨季节快来了，恐怕会发生水灾。各位像现在春天，夏天到就有暴雨啦，各位对不对？所以有要做这个防洪工程，必须在冬天，顶多到春初的时候就要开始做啦，对不对？故与民修沟洫，田间水道叫做洫。所以我率领百姓一起来做工程，以备之，来防范水灾。

“而民多匮饿者，是以箪食壶浆而与之。”那因为来参与的百姓很多都是很贫穷的人，饿着肚皮也不是办法啦。所以我就每个人发一箪食一壶浆给他们。

“夫子使赐止之，是夫子止由之行仁也。”结果呢我的师父啊，你却叫子贡来阻止我，那岂不是夫子您阻止我来行仁吗？

“夫子以仁教而禁其形，由不受也。”夫子您哪，教我们的时候上课的时候，天天都说啊要行仁、要行义哦，可是今天我这样做，你却呢，叫子贡来阻止我，我不接受。各位这个话哦，徒弟对师父这样说，是很严重的事情了。从这个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得到这个子路，一点小事愤愤有词，急着去表现出他的正义，然后也指责了孔子的不是了。

各位，下面这段很重要，我们来仔细品味一下，为什么孔子会这样，有没有道理？

孔子曰：“ 汝以民为饿也，何不白于君，发仓廪以赈之？”说，你体恤百姓，可能做这个工程，家境不好的会挨饿。你为什么不去报告给你的国君？白就是念bó 报告，干吗呢？发仓廪以赈之，打开仓廪，仓就是藏谷的，叫做仓。藏米的叫做廪。谷跟米有什么不同，谷就是外面有米糠，有没有？带皮的叫做仓。那磨一磨之后，米糠掉下来，剩下白米。那藏白米的叫做廪。把仓廪打开，把米粮发放给这些孤苦无依的百姓来赈灾，发给他们。赈就是助的意思，帮助。

“而私以尔食馈之”，而你竟然私自用你自己的米粮发放给这些百姓。各位孔子为什么叫他说报告给君上？用君上的米粮发放给百姓，为什么不要用子路的，原因在哪里？因为用他的国君的米粮去发放，百姓感恩的是谁？是国君。用子路私人的米粮发放给百姓，百姓感恩的是谁？是子路。百姓感恩的是子路，就忘了国君。子路率领百姓感恩他的国君就不一样，国家就会非常团结。一个忠臣哦，不论做什么事，心心念念会设想到他的长官。他会设法将功德归给他的长上，这才是一个忠臣。

“是汝明君之无惠，而见己之德美矣。”他说你的做法，没有报告国君，对不对?你自己去发放你的米粮，这个就是摆明的去彰显出，那个“明”是彰显，彰显出你的君上对百姓一点点都没有体恤百姓的辛苦，没有恩惠。而你却彰显了自己有救助百姓、体恤百姓的美德。哎，你这个读了圣贤书的人，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没有想到？你做出来的事情，把功德从上面抢到自己的身上来，对吧？这个明眼人一看，胸中必有一种贪念在了。

“汝速已则可，不则汝之见罪必矣。”说你赶快停止吧，现在趁你才发放个一点点而已，停下来，去报告你的国君，不然的话，汝之见罪必矣呀。各位，为什么见罪？这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子路如果继续这样做的话，会让那些嫉妒子路的小人有挑拨之机，去报告他的君上说子路抢你的功，笼络民心，对吧？让君上难堪，所以这见罪。

另外一个见罪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如果你的国君心胸够宽阔，够坦荡，也不跟你计较的话，那么有学识的君子啊，知道子路你干这些事啊，会讥笑你办事不懂分寸，不懂次序，必定你这个人是别怀异心，对吧？这两者都是见罪。

各位呀，被他的国君指责见罪不严重，被君子指责，你将无颜再见到你的祖先、列祖列宗啊，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哦，知道吗？一个人在乎的，不是他的国君见罪而已，是君子怎么看哪。所以汝必见罪。

各位这个事情，这个公案，我说非常有意思哦。就以这个小事情而言，现在的人对于处事的分寸跟办法，误解非常非常的多。况且这个误解里面也不全然是误解，常常是胸中有一个另外的贪念在。就像子路如果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孔子不经过这一番解释，你一定会说子路做得很对啊，子路爱百姓啊，各位对不对？可是各位我请问你，你爱百姓的人，你会不会想到爱长上呀？如果你不断地表现爱百姓，却让长上融于那种被百姓误会啊，长上这么吝啬，长上一点恩惠都不肯给。那这个在中间的这个人还算忠臣吗？那你就知道他不是忠臣，他是笼络了群众的心的一个人。

所以我们在世上做事啊，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君上，每一个人也有他的长上，也有他的属下，你可能都夹在中间，各位，对不对？你可能是公司的总经理，总经理上面有没有董事长？也有啊。你可能是国家里面部位非常高级的长官，你长官，你有属下，可是你还有没有长官？你也有啊，对不对？

所以你做事情除了爱护下面，还要不要考虑上面？这很重要，为什么？因为心向着那个最上面的头，团结才有希望。如果下面的几个小领袖各自为政，都把上面架空了，那这个公司或这个团体或这个国家，还有团结的希望吗？不可能有的，那必定最后是一盘散沙。如果有武力的话，一定打成一片，各位对吧？

所以做事情啊，大家瞻前顾后，一定要非常圆满哪，这才是一个君子的作风。我举一个小小的例子给各位听，各位就会懂了。我办禅学，我就以禅学来说吧。

在禅修课程里面，我们为了让学员有更多的了解，我常常会采用一些小队辅的办法，就是八个人、十个人为一个小队，然后有问题的话可以互相讨论，有问题也可以问小队辅等等。我们选择一个小队辅都是看，慢慢看，看很久，看他的做事态度、讲话的分寸、做事的次序，尤其是对禅修的了解都稍微比一般的学员好一些的时候呢，我们叫他来当队辅。

那么有一个队辅去带学生的时候，就一直鼓励他的同组的学员说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报名当小队辅啊。那个学员每一个人都听得都很高兴。很高兴呢，打电话来呢，就说他们要当小队辅。各位啊，谁可以当小队辅，谁不能当小队辅，谁决定啊？我决定的。然后这个小队辅推荐了一堆人来报名来都说他要当小队辅。

各位，我如果说接受，问题我眼睛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不能帮助其他学员，甚至还有误导的嫌疑。我看他的对黄庭禅的了解很皮毛，我看他做事情很急躁，我看他会指责学员，他没有包容心。各位，我用他当小队辅的时候，是帮助学生还是害了学生呀？是害了学生啊。

那对于推荐他来的人，他会说：“讲师，你应该给他们多机会，人人机会平等，他们也有机会可以当小队辅。”哎，各位。他讲这个话的时候，其他的学员听的感不感动？很感动。可是问题是为了满足这个感动，我如果采用了，我害不害人？我却害了人，误导了方向。

所以对于选择一个队辅而言，就跟教导一个学问一样很重要。那么我们慢慢看，没有这个决定权的人，不要说这个话。你如果说这个话就是把困难的事情，见罪于人的事情推给上面。然后自己却笼络了那一些小组里面的人，每个人对他的感激，对黄庭禅有敌视，而对小组长有感激。各位，这个人还会在黄庭禅里面学学问吗？那是不可能的，对吧？

所以常常你们觉得你们充满了爱心，但是呢，却做了一个见罪的事情，君子都会说你是错的事情。所以为什么孔子有一句话说啊，说“位卑而言高，罪也。”说你的位置只在某个阶段，你讲的却是超过你好多阶段的事情，去决定你这个阶段根本不能决定的事情。

为什么他说罪也，这个话讲得很重啊，因为你扰乱了群体，你乱了群体里面的分位的次序。你笼络了私恩，你把罪过都推给别人，那个人的罪是大的，叫位卑而言高，罪也。弄得最后呢，大家对禅院不谅解，却成为那个小队辅的很好的朋友。那当你们很好的朋友，当然我们也会很祝福。问题是这样，当初来这，是为了学什么？是为了学这个禅学的心法，就这个层面而言呢，那将会是开倒车，舍本而逐末。

我只举这个小例子。那这样的小例子在各公司里面常不常见啊？也常见。我派给你一个任务，公司的总经理和董事长派给你一个任务。然后你把下面的人，那一群人弄得牢牢靠靠的，可是带着他们不断批评上面。各位，那这个人你会不会看？你是他下面的人，你会很感恩。因为他早上买早点给你，买小点心给你，没事就买饼干给你，泡个茶给你，说的都是一些要团结的话。问题是我们在一块的时候都在批评长上，批评董事长，批评总经理，那些狗、那些猪。各位啊，你会不会看人呢？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值得你可以追寻的人呢？那不是的，那必见罪于君子，可是却可以笼络一群小人。这种人为团体中的枭雄。为什么孔子跟子路的这段事情啊，要记录在这个史实上？这是非常值得我们现代的人哦，已经不懂什么是忠，不懂什么是义的众生啊，来做一个非常深的思考。

好，今天的课程我们就讲到这里。